第5章 痛苦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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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算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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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上面，夜裏的夾板之上透着絲絲寒意，然而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李丁卻是睡得很沉很沉，他已經太久時間沒有這樣安靜的睡上一覺了。
點點星光之下，一絲奇異的細微波動突然從李丁身上蕩漾開來，然而卻無人能夠感應到。只是李丁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有些痛苦起來，他的意識被什麼牽引著漸漸的沉入記憶深處。
恍惚間，一片平靜的海面呈現在眼前，海面之上，一條獨木舟靜靜的停泊在那裏，微微起伏着。
獨木舟上面，一老一少安靜的注視着一根浮在海面上的白色木條，突然那根木條向下一沉，臉龐青瘦的少年眼神一凜，急不可待的連忙拉動手中的魚線，卻發現被拉出水面的魚鈎上空無一物。
少年一對濃眉一挑，回過頭來看着身後的老人，一種極為虛幻的感覺由然而生。但老人那慈愛的笑容又顯得那樣真實，少年愣了一下，突然笑道：「看吧，我說我不行的。」說完，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老人滿是皺紋的黝黑臉上，慈愛的笑容裏面帶着一絲無奈，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后，說道：「釣魚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耐心，不能太急，得等魚咬實了鈎再拉線，你一直這樣心不在焉，怎麼可能釣到魚。」
少年點了點頭，從一旁的竹簍里抓出一條小蟲掛在魚鈎上后，再次將鈎扔向海面。
老人低聲繼續道：「你馬上就要十五歲了，到明年就要參加成人禮，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哦，你的身板太差，幹不了重活，要是連釣魚也不會，看你怎麼娶的到老婆。」
「我說過要一個人侍奉老爹一輩子，等老爹不在了，我就到大陸上去看看老爹說的那些奇聞異事。」少年向著老人伸了下舌頭，笑道。
「哈哈，臭小子，你咒老爹死啊！」老人也笑道，「沒見你娶老婆之前，我可一定活的好好的，當年給你娶名李丁，就是想你早日添丁入口，老爹我可盼著抱孫子啊！」說着，老人用手狠狠的颳了一下少年的鼻子。
少年正是李丁，他用手摸了摸鼻子，卻發現一點也不痛。
「我不會娶老婆。」李丁收起笑容，怔怔的說道。老人臉色一凜，卻是笑道：「傻小子，怎麼說這樣的話，我說了你要是不娶老婆，老爹可就不能抱孫子了。」然而李丁瞬間變得與之前的頑皮判若兩人，望着海面輕聲說道：「娶了老婆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應該把他養大，可為什麼我的父母生了我卻又不要我。」
老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沉吟了片刻后才說道：「不是他們不要你，而是他們無法再陪在你的身邊。當年，我撿到你的地方是一處亂石礁，對於不熟悉海況的人來說，那裏就是一個死亡之地，常有海船在那裏失事沉沒。你當時萬幸的被沖在一塊裸露的礁石之上，要是我路過晚一點，可能你也被上漲的潮水給吞沒了。」
李丁靜靜的聽着，手掌死死的摳著獨木舟的沿口，沒有再說話。老人嘆了一口氣，表情凝重的說道：「別把這事想得太多，回去吧，差不多也到吃飯的時間了。」
李丁點了點頭，慢慢的挽起細長的魚線收好。回頭看着心事重重的老人，突然向著老人問道：「老爹，你的醫術是跟過往商船上的製藥師學的，部落里的那些書據說也是商船上的人送的，聽李海大叔他們說，那些過往的大商船其實裝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上面的人很多都是有特殊的本事，而他們都來自大陸之上，那些去過大陸的夥伴又總把那裏說得怎麼怎麼不得了，這些都是真的嗎？」
李丁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因為這些問題李丁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李丁是不想讓之前的話引得老人不愉快，這點老人自然也是感覺了出來。
握著船漿的手慢慢划動着，老人淡淡的說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你的體質太弱，部落里的老人們不會同意你去參加修行挑選的，這可是部落里的人唯一去到大陸的機會。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實話，以你的體質，就是去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吧。」
「我可不想參加什麼挑選，再說為什麼一定要參加挑選，那些夥伴不是一個也沒被選上嗎？」李丁裝做若無其事的說道。
「這個你還不懂，有些事等你進行了成人禮后我自然會告訴你，話說我也有二十多年沒有去過大陸了。」老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又說道：「這樣吧，只要你能學會釣魚，而且來年能幫劉嬸她們做出一百件魚皮衣的話，我就答應帶你去一次大陸好不好？」
「真的！」李丁臉上再次展現出笑容，竟是歡快的跳了起來，讓得獨木舟猛的左右搖晃了一下。老人搖了搖頭，用漿穩定住獨木舟后說：「不過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得先學會釣魚，要是你還是連魚都不會釣，就當我沒說過這話。」說着，竟是神秘的一笑。
「老爹，你別用這激將法激我，我只是想看看大陸上是否真如他們說的那樣神奇，要是不能去也無所謂。」李丁卻是狡黠的一笑，「怎麼說我還年輕，我相信我總會找到機會的，真要不行我就像上次說的一樣，偷偷溜上一隻商船得了。」
「這事千萬做不得！」老人高聲呵斥道，「要是沒有得到允許便上船，你會被賣掉的。」
「哈哈……我就喜歡看老爹這副緊張樣子。」李丁突然捂著肚子笑道，「放心哪老爹，我才不會幹那種傻事，李海大叔他們的話我可是記在心裏的，那些商船雖然和海匪不同，可誰知道他們背地裏都做些什麼壞事。」
「你知道就好。」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李丁卻是頑皮的一笑后，將視線望放到了大海之上。
這邊，看着總是將心事藏在心底的李丁，老人卻是陷入了深思。
而這一切此時的李丁卻能深刻的感覺到，彷彿這一刻他的心靈進入到了老人的思想當中。
對於李丁，老人還真的有些無奈。雖然將李丁視為已出，可老人並沒有隱瞞他是個孤兒的事實。在老人眼中，李丁比其他孩子都要頑皮，還多了一些小聰明，但其身體自小雖然並無什麼病害，卻是比部落里其他少年瘦弱許多，識文學字比其他孩子快吧，可在學習生活技能上又是笨得可以。
在老人的照顧下，李丁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着，可李丁不知道的是，老人的部落太小，任何一個群體想要生存發展下去，沒有一定的實力是不行的。那些被選中的少年只要有一個成為了修行者，那怕只是進入一般的宗門，然後習得一些本事回來，對於部落來說便是多了一份強大的保證，但部落里的人血脈之力實在太弱了。幾十年來，除了老人自己和那個叫做李海的中年人外，再無一人啟元成功。
修行其實是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老人的部落也曾出現過強者，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老人所在的部落越來越弱，甚至後來連功法和武技都是遺失了。雖然啟元成功，但因沒有功法，他們只是通過對天地靈氣的感應自然而然的煉化了一些元氣，力量比常人大了許多，但與真正的修行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老人其實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從來對修行毫不關心的李丁卻總是嚮往著大陸。老人知道那裏是一個充斥着陰謀詭計，弱肉強食的地方，他並不想李丁到那裏去，他只是希望自己的部落能夠一直平安無事，部落里的人能一直好好生活下去。
但是希望雖然美好，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無比的。接下來的一切猶如記憶的回放，讓得李丁痛苦不堪。
獨木舟快速的在海面上劃過，漸漸的一座小島出現在視野之內，遠遠的便能看見島上有煙霧升起。
「時間差不多啊，一會就能吃到你劉嬸做的烤魚了。」將思緒拉回，望着小島的方向，老人加快了划漿的速度，獨木舟如離弦之箭般從水面上劃過。
「不對，老爹你看，好像房子着火了。」李丁猛的站起來，指著前方說道。
隨着獨木舟離小島越來越近，島上的事物也是看得越來越清晰。小島上的一座小山坡上，緊挨着修建有一座座木質房屋，此時那些木屋卻是大多已被大火點燃，隱隱間一聲聲哭泣和慘叫從島上傳來。
老人臉色一緊，待得獨木舟一靠岸，便是對着李丁說道：「待在舟里別動。」然而他自己卻是健步如飛的向著山坡上奔去。
山坡上，數十個手拿長槍和彎刀的黑衣壯漢正將一群人圍在一所木屋旁邊，中間那群人的人數明顯要多過黑衣壯漢，但其中有很多都是女人和孩子。即使有年輕的男子，也都全身是血，在女人的扶持下大口喘著粗氣，看裝束，正是部落里的人。
木屋之中傳出一個女人痛苦的喊叫聲，讓得那些黑衣壯漢臉上帶着淫邪的笑容，而部落里的人只是面帶驚懼，怯怯的站在那裏聽着。
「交出所有值錢的東西，不然把你們全殺光。」一個臉上有着一條刀疤的光頭大漢叫嚷着，那條長長的暗紅色疤痕從他的左眼一直延伸到右邊嘴角，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嚇得躲在大人身後的孩子們瑟瑟發抖。
「我們只要金子，銀幣也行，識相的全都交出來吧，要不然我們大哥一不高興，可真的會下殺手的。」刀疤臉身邊一個手拿長槍的大漢邪惡的笑着說道。
「我們……沒有金子，只有魚。」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人怯怯的小聲說道。那刀疤臉一愣，立刻怒道：「**的耍我是不是。」說完，竟是奪過身邊大漢手中的長槍，一槍插在了中年人的腹部，那中年人連一聲慘叫都是未曾發出，便是痛苦的彎下身子倒在地上，瞬間失去了生氣。
「哈哈……看到沒有，要是誰還說沒有金子，這就是下場。」刀疤臉狂笑着，一刀砍在了已經死去的中年人肩頭，就像在砍一塊木頭一樣，一時間鮮血四濺而開。這一下驚的部落里的有兩人當場暈倒過去，孩子們更是嚇的剛欲大聲尖叫，卻是立刻被大人捂住了嘴巴。
「哦呵呵……」一陣怪笑突然自木屋內傳出，同時女人的喊叫聲卻是戛然而止。隨着木屋的門被打開，一個獨眼大漢一邊抽褲子，一邊從門裏走了出來，尖利的聲音向著刀疤臉說道：「小娘們兒的味道真是不錯，就是脖子脆了點，一不小心就給弄斷了。」
「就你喜歡搞這些破事，趕快叫那傢伙帶路，找到金子就離開這裏。」刀疤臉一臉不悅的說道。
「呵呵……」獨眼大漢又是一聲怪笑，轉過身來向著人群之中尋找着什麼。
「嗖……」
突然一道破風聲從他身後傳來，那獨眼大漢猛得一轉頭，一個長長的東西正好重重的打在了他的頭上，獨眼大漢頓時頭破血流，重重的倒在地了。
「誰？」刀疤臉一聲怒喝，待看清打傷獨眼大漢的是一隻船漿時，發現一名老人已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頭人老爹！」被圍的眾人突然驚喜的叫道，似乎這突然出現的乾瘦老人就是他們的救星一般，但隨着眾人臉上的驚喜瞬間消失，明眼人都能看出，在眾多虎視眈眈的目光下，這個老人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作為。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些海匪會摸上來，李海他們呢？」老人急道。然而被圍住的部落人員除了孩子驚恐的呢喃聲外，沒一個人回答老人的問話。
「媽的。」獨眼大漢捂著破裂的額頭搖晃着從地上站了起來，幾條血痕流過他那扭曲的臉龐，眼中充斥着殺意，惡毒的表情顯得越發猙獰。「你是說那個不長眼的傻大個吧？早就被我們砍成肉泥扔下海餵魚了。」
聞言，老人氣的是渾身發抖，對着部落人員那邊痛心的喊道：「西離，我早說過你遲早被錢給連累死，可你就是這樣守護部落的嗎？還有你們……」老人用手指著部落里那些怯懦的男人，「你們怎麼就這樣任由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海匪圍在這裏，難道你們都忘了這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東西，他們一旦上了岸會是什麼結果？」
老人的叫喊聲中，一個半蹲在人群中的壯碩中年人抖擻著身子，臉色慘白的緩緩站了起來。面對着周圍那些拿着長槍和彎刀的黑衣大漢，他的眼中透露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遠處，當老人那怨恨的眼神向他射來時，他只是張大了嘴巴發獃。
「哈哈哈……正找你呢，你這傢伙叫西離嗎？剛才還要多謝你了，你說是不是。」刀疤臉用手摸索著臉上的疤痕，邪惡的對着獨眼大漢笑道。
獨眼大漢按著流血的額頭，眼神中那股殺意越發濃重，看了一眼那西離，壓低着聲音咬牙道：「放心，等搜出了金子，我一定用兩大袋來換你的魚皮衣服，不過……我會把金子整整齊齊擺在你的……屍體邊上。殺，我給我殺光這群蠢東西。」
「殺……」彎刀舉起，那獨眼大漢一馬當先沖着人群沖了過去，第一刀便是砍翻了那名叫西離的中年人，其餘的海匪立刻也加入了屠殺。
「啊……」
凄慘的叫喊聲中，血花四濺，一名名部落人員被接連砍翻在地，再被一把把長槍狠狠的刺穿身體。這一幕讓老人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起來。
「你們就這樣等死嗎？你們沒有長手長腳嗎？」看着部落里的人一個個被殺死，老人舉著一雙肉掌沖向了海匪，撕心裂肺的叫喊如利箭般穿過飄散的血霧刺進每一個部落人員的耳朵，讓人的心為之一震。
「啊……」老人身後，李丁舉著一塊石頭竟是先一步沖向了一名海匪，將石塊重重敲在那大漢的腰間。但李丁的力量太小了，那大漢只是身子一顫，惡狠狠的一拳便將他掀翻在地上，一絲鮮血隨着李丁那倔強的小嘴流了出來，旁邊另一名海匪卻是舉著一柄長槍對着他的面門插了過去。
「噗。」在李丁一臉驚愕中，一道人影突然擋在了他的身前。那是頭人老爹，長槍洞穿了他的肩膀，滾燙的鮮血噴了李丁一臉。
「老爹！」李丁急忙伸手扶住那搖搖欲墜的乾瘦身體，然而那道身體卻是突然爆起，瘋狂的對着長槍的主人撞了過去。難以想像的是，那樣一付單薄的身軀竟將那名海匪整個人撞飛了出去。
「傻小子，不是讓你不要過來嗎？」老人回頭望了一眼李丁，眼神之中充滿著痛苦，卻是猛的向著人群大聲叫道：「保護你們的孩子啊……」
老人瘋狂的嘶吼似乎終於喚醒了那些木訥同胞的血性，不管是受傷的青年，還是柔弱的婦女，全都是愣了一下后，紅着眼沖向了海匪。終於海匪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條口子，老人和一些婦女護著一些孩子驚慌的向著小山上奔去。
殺喊聲，尖叫聲，一條小路完全被流淌的鮮血染紅。待得活下來的人衝到山頂上的石洞時，已經剩下不到十來人。
「將……將孩子裝到木桶里。」赤紅著雙眼，老人指著石屋內貯存糧食的大木桶對着眾人說道。兩個混身是血的青年連忙打開木桶，將裏面的糧食倒出，急道：「怎麼辦？」老人靠着石牆，一口熱血噴出，望了望少年和其它三個驚魂未定的孩子說道：「讓他們進去，從這裏推下去，也許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不……」一個婦人突然抱着其中一個孩子哭喊道：「他會摔死的，就是能掉到海里，他要怎麼活下去。」
「可留下來就只有死路一條！」老人厲聲叫道。
石屋外，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那些阻擋海匪的部落人員已經全部被殺。婦人抱着孩子的手放開又抓緊，抓緊又放開，痛苦寫滿她的臉龐。
「快，裝進去。」老人再次厲聲叫道。李丁一把抱住老人，「不，我要和頭人老爹再一起。」老人卻是苦澀的一笑，說道：「記着，要是能活下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轉過頭，向著山洞最裏面的一尊雕像，老人用顫抖的聲音喊道：「元神啊……請護佑這些孩子能平安活下來吧……」
這一刻，李丁的手腳彷彿被什麼給纏繞住，無論他如何用力也是無濟於事。在李丁無力的掙扎中，他被人塞進了木桶之內，他沒能看到老人最後一眼，一片血紅之中，他進入到天眩地轉的狀態，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老爹……」
一聲驚呼打破了夜空的寧靜，睡夢之中的李丁一身冷汗的驚醒過來。全身無力的癱軟下去，卻發現九荒遺錄還在他的手中。
夜色之中，那對渙散的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無力的手竟是死死的握緊了九荒遺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