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妒念生煩難守拙 心猿縱馬更無韁

他卻不知道孫悟空來歷不凡，有聖人跟腳，就連眾聖對上他，也要留三分薄面，小小金身正果，實在不當大事。

獼猴王居桐柏山，時日越久，心裡越不平，暗道：「不行，你要受招安，成就正果，我偏不讓你如意！」眼珠一轉，有了計較，暗暗施個變化，往九天而來。

不過片刻，已到了南天門。獼猴王見南天門有四大天王鎮守，恐被發現，略想一想，化作二郎神楊戩模樣，大搖大擺，踏了進來。

四大天王見是楊戩，不敢怠慢，拱手道：「真君往哪裡去？」

獼猴王一邊走，一邊答道：「近日灌江風高浪急，攪得我洞府不安。我去稟告玉帝，要他約束約束四瀆龍神！」這大話，也只有聽調不聽宣的楊戩敢說。四天王不敢阻攔，恭恭敬敬相送。

獼猴王進了天門，不上凌霄寶殿，不如斗府蟾宮，徑至了兜率宮，復化作一個細細的蚊蟲，向裡邊飛去。

來到牛欄邊上，見板角青牛閑卧，旁邊有一個童兒看管。獼猴王轉轉眼，又來到丹房，只見八卦爐火光艷艷，金角童子手持一柄芭蕉扇，正在爐門口扇火，銀角童子站下首，正在看丹。除此之外，別無旁人。

獼猴王見狀，眼睛轉一轉，化作一個瞌睡蟲，叮在銀角童子身上。銀角童子正聞丹氣，忽覺迷迷糊糊，昏昏欲睡，暗道：「莫非是這爐中仙丹作怪？」不知不覺，已經睡倒在地。

金角童子正全神貫注控制丹火。不知銀角童子已倒，待扇得多時，突然覺得芭蕉扇如同千鈞，漸漸垂下，竟也睡了過去。

獼猴王見兩童子睡倒，頓時現了原型，來到存丹之處，就見一個個葫蘆，一尊尊玉瓶，氤氳撲鼻。瑞彩翻騰。獼猴王忍耐不住。就要將仙丹往懷裡拿，方伸出手去，到底是兩千年苦功，心性安定得多。猛想道：「不妥。我若昧下了仙丹。得罪聖人，下場只怕比孫悟空還要慘，到時候可無人來救我！」強忍貪念。將眾仙丹一個一個葫蘆看過去，待看到一個紅色葫蘆，又打開聞了聞，暗喜道：「就是此丹了！」便小心取了一粒，放在手裡。依舊變做個蚊蟲，往牛欄飛去。

原來獼猴王索取之丹，乃是老君所煉，名喚七返火丹，便是神仙吃了，也要睡滿七日。獼猴王為著一番計謀，常以神通聆聽兜率宮事。有心之下，聖人之言她雖然聽不著，但童子之言倒瞞不過耳朵，平日里金角銀角如何存放丹藥，獼猴王都了如指掌。

卻說獼猴王又到了牛欄邊，使個手法，暗暗已將丹藥丟在看管童子的近旁。那童子正閑坐間，突然聞見道道清香傳來，不由精神一震，循香尋找，赫然看到地上有丹藥一粒，連忙拾起，暗道：「今日真是造化，竟叫我撿了一粒仙丹。是了，金角今日曾打這裡經過，此丹必是他落下的。」因怕金角童子前來追索，左右看看無人，便先悄悄把丹藥服下。

豈知那丹藥入了腹內，頓時瞌睡來襲，當即倒在地上，一時鼾聲如雷。

獼猴王現了原型，嘻嘻直笑，對板角青牛道：「牛兄，久仰了！」

板角青牛懶洋洋睜開雙眼，看了獼猴王一眼，全無異色，只道：「哪裡來的猴子，忒來作怪！」

獼猴王聽青牛語氣不善，連忙說道：「牛兄，我今日不是來害你的，卻是來幫你的，休要錯了念頭！」

青牛說道：「你這區區本領，在凡間或可縱橫一時，若在此處，是寸步難行，還說甚麼幫我，豈不可笑？」

獼猴王忍不住激他道：「牛兄，我雖是微末本領，卻能在凡間逍遙嘯傲。據聞你妖巫劫時已是妖族大聖，本領高強，如今卻困在一牛欄之中。你若反來笑我，實不知有什麼可笑之處。牛兄，難道你不想擺脫韁鎖、逍遙自在么？」

青牛嗤笑道：「無知野猴，胡言亂語。我日日跟隨老爺修道，乃是無上的福分，哪裡需要擺脫什麼韁鎖？」

獼猴王聽了氣道：「牛兄，我一片美意，倒被你當做敝履。既如此，我白來一趟，告辭了！」說罷，轉身要走。青牛卻忍不住開口道：「且住了！」

獼猴王回身，問道：「不知牛兄還有什麼事？」

青牛緩緩問道：「不知如今凡間是什麼光景？三界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獼猴王便與他說了些凡間帝王更替之事，待說到三界大事時，說道：「據傳聞，西天佛祖已向唐皇傳了法帖，要著人去大雷音寺求經。料想長安離西土，少說也有十萬八千里，那取經人又無法術，要步步踏地而行，不知要多少年月，中間有多少磨難！」

青牛翻了翻白眼，說道：「什麼磨難，想必是表面文章，暗中有高人保護，只糊弄世間愚蒙罷了！那西天佛子，最會弄巧，當年老爺出關化胡，便是中了他們的奸計，這才逗留在此。哼哼，想那時，多虧我老牛勝了那金翅大鵬，勝了賭局，才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獼猴王撫掌道：「牛兄明見！只是佛家在西，道家在東，如今佛祖卻大張旗鼓，要將三藏真經傳往東土。牛兄，這其中的關節，我倒是想不透，莫非是諸位聖人有了什麼約定么？」

青牛聽了，突然垂下眼瞼，隻眼珠在內滴溜溜轉動不停，不知在思量什麼。

獼猴王等了一會，見青牛不說話，又問道：「牛兄，我聽說那西天金翅大鵬厲害無比，一翅九萬里，背負青天，爪拿河嶽，你真的戰勝過他嗎？」

青牛巨眼一瞪，喝道：「這還有假？」

獼猴王道：「非是我不信牛兄。實不相瞞，不久前我曾見過那金翅大鵬，他如今稱作混天大聖鵬魔王，在凡間據地稱王，逍遙快活。相比之下，牛兄卻是……」後面的話，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

青牛站起身來，怒瞪雙目，喝問道：「你此言為真？」

獼猴王回道：「如何會假？我還曾與他結為八拜之交，焉敢欺騙牛兄？不僅如此，昔日上清聖人座下的奎牛，如今亦在人間，稱作平天大聖牛魔王，佔據山林，不僅取了妻，還生了子，得享天倫。我等是一起結拜，故而識得。但他二人真正底細，卻只有我一人知曉，今冒昧說與牛兄聽，還望代為保密！」

板角青牛對她最後的話語全未聽進去，只是喃喃說道：「連他們也下界去了！」語氣之中，儘是蕭索落寞！

獼猴王看看火候已到，笑道：「牛兄，我今日來，便是為此。如今取經人即將上路，妖魔鬼怪，熱鬧紛紛。牛兄若是還不去湊這個熱鬧，便為時晚矣！」

板角青牛轉了轉牛眼，說道：「你不知道老爺的本事。三界之中，不管在什麼地方，他只要掐指一算，轉眼就能將我拘拿回來。我今日便下了界去，不僅得不了自由，反而要受罰！」

獼猴王嘆一口氣，說道：「牛兄，這我就不得不說你幾句。你若想逍遙自在，便不能唯唯諾諾，患得患失，如此一世難得放開懷抱。日後聖人若要罰你，是日後的事，有牛魔王、鵬魔王之先例，你怕甚麼？更何況你追隨聖人日久，功勞苦勞都有，只要不為非作歹，難道聖人就不看往日情分？說到懲罰，何況你如今困在牛欄之中，地方僅容獨卧，還有什麼懲罰比這更甚？」

青牛轉頭，看了獼猴王一眼，點頭說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我鼻孔上穿了一個金剛琢，變化不得，但憑我自己是取不下來的。」

獼猴王笑道：「這有何難，我來幫你一把，只是你須忍著點痛才好。」說罷，變出一個鑿子，鑿開青牛鼻孔，取出了金剛琢。

青牛去了金剛琢，變化成一個壯漢，對獼猴王說道：「今日不論如何，你總算是幫了我一回，日後若有機緣，必當厚報！」說罷，取了金剛琢，悄悄下界去了。

獼猴王長吁口氣，又來到丹房，將金角童子、銀角童子喚醒，二童子見了獼猴王，大呼小叫，道：「你是何人，為何來到此處？」

獼猴王笑道：「休問我是誰，我只告訴你們，青牛掙脫韁繩，逃下界去了也？」

金角童子喝道：「一派胡言，青牛有童子看守，如何逃脫得了？」

獼猴王說道：「看管童子因吃了一顆仙丹，正在瞌睡，如何看管得住青牛？」

銀角童子驚道：「他哪裡來得仙丹？」

獼猴王狀作吃驚，說道：「那仙丹名喚七返火丹，不正是金角童子不慎遺失的嗎？」

金角童子怒道：「信口開河！我何曾遺失了仙丹？」

獼猴王笑道：「你不信，去葫蘆里數數看!」

二童子揭開葫蘆一數，可不正是遺失了一粒七返火丹？

金角童子喝道：「好潑猴，偷了仙丹，放跑青牛，還來敲詐我等。快快稟報老爺，拿他治罪！」

獼猴王攔住二童子，說道：「二位，我此來絕非敲詐。二位要稟報老君，也先聽完我的話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