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一間碩大的辦公室里擺放著好幾張寬大的書桌,桌上散布著不少凌亂的圖紙，幾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分別坐在書桌旁,各自翻看著今年設計比賽的圖紙，有時也會湊在一起討論幾句,不時還要皺一皺眉頭,念叨幾句，「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不如一代。」

「是啊，現在年輕人的水平怎麼都這麼差，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出手，想我們當年……」一個戴眼鏡的老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附和了一句,正要回憶當年的情景,突然只見一個穿著紅色上衣的老頭神色激動地站了起來，大喊一聲，「你們快來看這個。」

「老王，怎麼了？」戴眼鏡的老頭突然被打斷，不悅地問道。

被喚作老王的老頭激動地拿起一沓圖紙道，「真是天才的作品啊，你們快來看，真是神作啊。」

儘管眾人的臉上還帶著幾分不相信，但到底被他那一聲蓋過一聲地驚呼吸引了過來，圍攏在他身邊伸長了脖子看著他手裡的圖紙。

一兩分鐘后，他們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地盯著桌上的圖紙，眼裡閃過明顯的不敢相信，再之後，便有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討論了起來。

環視眾人臉上的震驚，那個發現這個作品的老王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不錯吧，看到這東西，你們也知道我剛才為什麼那麼震驚了吧。」

「這圖紙？」那戴眼鏡的老頭呆愣愣地道，咳嗽了一下，總算找回了聲音，大聲地說道，「這不可能實現，一定是個外行人胡亂弄出來的，這些地方的力學結構就有問題。」

「是啊，這種受彎構件正截面，根本就無法承載這麼大的受彎承載力，這是初級入門書里就有提及過的內容，怎麼可以像這個設計里這樣使用。」另外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點了點頭，顯然有些贊同前面那人的話。

老王見眾人都滿臉的不認可，也不管他們，只看向坐在他身邊的老人，問道，「張老，您怎麼看這個？」

這張老是他們這一群里最具有權威的人士，比起他們這一群拼資歷上來的老頭子，他不光名氣上要大上許多，而且學生遍布各地，是真正業界的當權派。若非他欠了主辦方一個人情，這樣隨便的一次比賽哪裡呢個把他這尊大神請來。

從老王手裡接過圖紙，張老將前面的幾頁細細看了一遍，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答道，「初看起來，我覺得這個設計沒有問題，而且這個設計者十分嚴謹，很多小細節都有注意到，具體怎麼樣還得經過仔細地分析論證，但是我想，以設計者嚴謹的態度，應該會附上一份說明。如果可以，想我希望能和他聊聊。」

張老這話一出，屋裡其他的人都頓了頓，他們雖然不會像那些年輕人一樣崇拜張老，甚至可能會有些同行相輕的念頭，但無論如何，張老的存在凌駕於眾人之上，在業內的地位是無可撼動的，是整個行業的領頭人，根本不是他們能比的。尤其是張老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古怪，即使僅僅是這兩天短暫的相處，也讓他們發現了對方身上的偏激與彆扭，可是這一次竟然能這麼溫和地說話，還是這樣地去肯定一個年輕人，實在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張老雖說學生遍布天下，但那也大都是他以前在大學當老師時開大班教的，教的也都是些基本知識，算不得真正地指點，真正得他真傳的不過那麼幾個，而那幾個現在已經是業內新一代的領軍人物了。

天朝建築設計起步晚，發展速度也十分緩慢，加上傳統文化的影響，更多地方還是流行自建房，對這個職業的需求量也小，因此大多數設計師的待遇並不會太好，若是這個年輕人有幸能被張老看中，成為他的學生，不出幾年，業內又會多出一顆閃亮的新星，那時他就是炙手可熱的存在。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還因為懷才不遇在底層掙扎，而這個年輕人卻那能輕易地獲得認可，這些人心裡的酸水直往外冒。

老王看著張老，滿臉地認同，點著頭笑著道，「沒錯，正如張老所言，這設計在最後幾頁有對整個設計可行性的詳細論證，甚至連各項材料以及數據都羅列好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把設計和建築如此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學生。」

「既然張老都這麼說了，那麼這個設計一定是好的，只是這樣的設計，會是一個年輕人設計的嗎？我從來沒見過哪本書上有過這種設計理論，而顯然這個人是有設計學基礎的，如果說他僅僅是通過書本知識，就自己構建了這樣一個堪稱經典的設計，那就太恐怖了。」一個女設計師淡淡地說道，他雖看起來是在讚美這個設計者，但潛在的卻是句句都在指責對方抄襲。

一個老頭聽了她的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這樣精湛的，書本上從來沒有見過的設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年輕人設計出來的。」

「啊，這個設計的作者竟然是顧曉天……」戴眼鏡的老頭指著角上的名字驚喊出聲。

「一定是偷的別人的設計，那個寫小說的傢伙怎麼可能設計出這麼好的東西來，聽說他還是個念文學系的，就他那水平，怕是連畫筆怎麼拿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畫出這樣專業的設計來。」顯然他們都沒忘記宣傳的時候，那個在他們佔據了報紙很長一段時間的顧曉天。

老王看了眼桌上放著的圖紙，又看了眼滿臉寫著對方抄襲的眾人，微微的搖了搖頭。對他們這種在這個行業里做了幾十年的老人，突然被一個年輕人設計的東西震撼了，要承認不如一個年輕人，實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真要說起來，其實連他自己心裡都有那麼點不甘，總想要找出些證據來證明對方真的就是在抄襲，可偏偏回憶了幾乎所有的設計實例，根本就找不出一個和它重合的，甚至一點相似的跡象都沒有。

「在我看來，這個設計不可能是抄襲的，尤其是這些地方，你們看，這是一種全新的理念，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或許，也是以後的發展方向。」張老指著圖紙上的一個位置道。

聽他這麼一說，屋裡的人都站了起來，齊齊看向了對方手指所指的位置，希望能看看為對方所肯定的未來方向。

約莫一兩個小時后，一群心情複雜的人終於答應了老王的提議，把這個設計暫時評定為本次比賽的第一名，只是偶爾還會有一個念頭滑過，還盼著能有個什麼事能把人給拉下來，倒不是不願他的第一，只是不願意承認這麼一個優秀的設計，出自一個寫小說的年輕人之手，這比讓他們承認這出自本專業學生之手更難以接受，這個時候，他們都特別希望能有一個人能站出來，告訴他們，這個設計是他做的，被顧曉天偷去了。

不管這群老頭子怎麼爭，有張老拍板，顧曉天第一的位置無可動搖，就在設計比賽頒獎的當天上午，顧曉天依舊不得閑，正忙著和那塊鬼地的前主人簽合同。

此前的十多天時間裡，王宏強基本上就在跑這個事，他本就是這附近的一個有名的流氓，雖說他們一群人打算散了，但影響力還是在的，一聲吆喝，那一幫子兄弟都來幫忙。由於他一系列的操作，竟是把那個叫王慧珍女人紅得直把顧曉天當給她送錢的傻子，自認為那塊無人問津的鬼地賣出五十萬自己賺大發了，滿心只想著有了這麼大一筆錢，又夠她玩好一陣的，然而今天一見，那念頭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滿心滿眼都是顧曉天這個帥哥。

「顧先生，這地您是要買了做什麼呢？是要蓋工廠還是修房子？」王慧珍一邊拋著媚眼，一邊笑著問。

顧家的基因本就很不錯，顧曉天雖不及顧琛冷峻，但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且穿著又好，通身的名牌，看起來倒是很有幾分貴公子的感覺，即使那女人此前並沒有聽說過他，甚至此前一直把他冤大頭，今天一見還是心動不已。

「因為王哥說這裡有個好地方，價格又便宜，不買就虧大發了……啊，說錯了，是這地方……哎，不說了。」顧曉天裝出一副懊惱的模樣，彷彿說出了什麼大秘密，生怕這女人反悔不賣地一般。

他這模樣引得女人咯咯直笑，「這是塊好地，要不是我缺錢用，也不會這麼低價把它賣了，不管你以後是要開發，還是要轉手，都是能賺上一大筆的。」

王慧珍在心裡嘆息一聲，有些可惜對方長得這麼好看，竟然是個朽木腦袋，只是對他的興趣比先前更濃了，越發想要把他拐上床，因為這樣說不定能控制住他，甚至能嫁給他，嫁給個有錢人，怎麼看也都是不錯的。早在幾年前，她也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只可惜歲月催人老，美人容顏凋謝不自知，在整個簽合同的過程中，不停地朝顧曉天拋著媚眼。

米落見她這模樣，立即朝前坐了坐，擋住了顧曉天的視線，雖然顧曉天身邊從來都不缺美人，也未必看得上這麼個又老又丑的女人，但為了防止顧曉天突然口味加重，米粑粑還是十分自覺地將顧曉天和那人隔了開來。

等合同簽完，王慧珍執意要握手，在握住顧曉天手的時候，用手指在他掌心撓了兩下，又拋了個媚眼，顧曉天憨厚一笑，做出米落時常做的動作，用手撓了撓頭，說道，「王大姐，合作愉快。再見。」

一出門顧曉天就恢復了往日精幹的模樣，伸手在王宏強肩膀上拍了一下，笑著道，「這事總算告一段落了，阿強，最近一段時間辛苦了。」

王宏強笑著搖搖頭，他一個月拿五百塊的工資，就幹了這麼一件事，哪裡敢說辛苦，「時間差不多了，您該去那邊會場了。」

因為張老也是評委中的一員，顧曉天對這個競賽看得很重，看了看錶，立即拿著合同袋朝車子的方向跑去，邊跑邊道，「那我先去趟會場，阿強，你替我跟大家說一聲辛苦了，中午我在百居味請吃飯。」這一次能用這麼低廉的價格拿下這地，除開這地本身的名聲不好，他們那幫子兄弟也出了不少力。

「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您記得把第一名的獎盃帶來就成。」王宏強笑著揮了揮手。

來的路上剛好遇到個車禍，堵了好半天，等顧曉天趕到會場的時候，頒獎典禮已經開始了，顧曉天和米落從後門悄悄溜了進去，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

坐他旁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皮膚白皙，模樣雖說不上特別好看，倒也勉強能算得上個美人，見顧曉天這時候過來，尤其是米落還呼嚕呼嚕地喘著粗氣，十分鄙視地看了他們一眼，甚至還把手指豎在了唇間，做出一個噓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