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仁恕之日

仁恕之日

莫要以憎恨囚禁你的心，莫要以惡念玷污你的魂。

…………

奧薇雅離開了家，她沒有叫車夫牽車送她出行，只是一個人急匆匆的沿着綠籬大道向喬治的公寓走去。此時街道上非常冷清，僅有幾輛馬車不時通過。

雖然前天剛下了一場暴雪，但是內城道路上依然乾乾淨淨，只有在花壇中和樹冠上才能看到一些殘存的積雪。天氣寒冷徹骨，青空如冰似霜，遙遠的北風咧咧吹來，搖動着細小的枝椏，落下片片雪花。

奧薇雅緊了緊棕色的駝絨圍脖，然後迅速的將冰涼的小手塞進紅色的大衣口袋中，她獨自在這條熟悉的道路上走了很久很久。沒有喬治的陪伴，這條道路走起來竟是如此的漫長和孤獨。

喬治本是一位普通鄉紳的兒子，20歲參軍期間憑藉優異的成績和出眾的才華受到軍中高層的重視，於是被派到皇家軍事學院進修深造。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參軍營最年輕的參謀官。

眾人的誇獎，通達的仕途，使他免於經歷世間各種紛亂俗事，同時也讓他為人處世的思考方式變得過於純粹和簡單。

第一次遇到奧薇雅是在一次「古代政體探究」的小型演講會上，當時喬治正在後面專心的記着筆記。這時忽然一個衣着光鮮的女孩匆匆走了進來，她對前台的教授示意抱歉，然後急忙就做到了喬治旁邊僅有的座位上。

起初喬治並沒有在意這個女孩，但是片刻過後女孩竟開口對他說話了：「對不起，能和您換一下座位嗎？」

「什麼？」喬治抬起頭，當他忽然看到這個美麗女孩時，腦中頓時空白一片。

「和您換一下座位行嗎？」女孩微笑咪咪的繼續問道，那月牙般的眼睛裏卻閃爍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目光。

「……可以倒是可以……」

「太感謝了，您真是好人啊！」

喬治本想問她為什麼換座位，可那女孩行動如此迅速，直接順着過道就擠進了喬治座位的內側，周圍的人紛紛對他們投來厭煩的目光。萬般無奈之下，喬治只好抱起書伏下身子挪到了女孩原來的位置上去。而當他一坐下后，就立刻明白了女孩為什麼要換座位……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喬治只好貼著椅子邊以極不舒服的姿勢記着筆記。

三個小時的演講結束后，喬治總算離開了座位。他伸了伸有點酸痛的腿然後開始整理紙卷準備離開。這時剛才的女孩又走了過來。

「喂，剛才那樣坐着可舒服？」女孩臉上依舊掛着那種難以琢磨的笑容。

喬治心裏本就不痛快，聽到這種話更是懶得理會，於是頭也沒抬的保持着沉默。

「哎——難道你生氣了不成？你就忍心讓我這個弱小的女人去做那個凳子嗎？」

「我……我又沒怪你。算了，您能安心聽講就好了，我不要緊。」

女孩若有所思的看着喬治，又說道：「其實因為你坐在那裏替我受罪，我心裏也很過意不去，結果害得我演講也沒聽好，你說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

「那你就把筆記借給我將功補過吧！」

「什麼！？」喬治實在不明白自己何時竟成了「有過」之人。

「怎麼了？借下筆記有什麼為難的？」

「算了，你要就借你吧，但我到哪找你要回來啊？」

「你去社會學院找我吧，我叫奧薇雅，你叫什麼？」

……

過了兩個小時左右，奧薇雅終於來到了喬治的公寓，那裏原本是皇家學院的學生宿舍，後來一些還沒成家的年輕官員為了方便工作，便出錢包下了這棟建築。公寓雖小但設施倒還齊全，而且毗鄰學校，周圍也非常安靜。

奧薇雅在樓下徘徊很久，終於鼓足勇氣去扣動大門上的鐵環。片刻后，一個披着外套睡眼朦朧的老人走了出來：「小姐，您有事嗎？」

「請問，喬治·布萊恩在嗎？」

「布萊恩先生啊……他已經有一周都沒回來了，我也正奇怪這兒事呢。」

「什麼！？」奧薇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問道。「這是真的嗎？他走時有沒有和您說些什麼？」

「啊，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好像是在新年前一天，對！是新年前一天，那天他特別興奮，說是要向他的戀人求婚來着。哦，您該不會是他的……呵呵，他沒跟您說嗎？」

「求婚？那晚喬治說的驚喜，難道是向我求婚？」奧薇雅頓時萬分激動，但是忽然想到喬治如今不知去向的情況，心緒頓時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喬治……你到底在哪裏啊？」奧薇雅在心中憂慮的思索著。她抬起頭看着那尖塔式的公寓樓頂，幾隻麻雀真依序端坐在上面「嘖嘖」清叫。樓頂旁的天窗上蓋着一層薄薄的紗簾。那裏就是喬治的房間吧。

「我能進去看一下他的房間嗎？」

「您要真是她的戀人倒沒什麼不可，但……」

「是的，我是他的戀人。」奧薇雅堅定的說道。

「那您請跟我來上來吧。」老人便將奧薇雅讓進了公寓裏。而遠在籬笆之外的幾個內斯塔家的僕人，正把一切都看在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