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婚（三）
王府花園。
沐幽然、楓慕軒和花妖嬈圍桌而坐，三個人一致的沉默，搖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十分複雜。花妖嬈依舊笑着，只是顯得有些酸澀。
「今天我們三個人不醉不歸！」沐幽然舉杯，此時的他拋開皇帝的身份，只是一個落寞的平凡人，一個受所困的平凡人。
花妖嬈和楓慕軒舉杯，三人一飲而盡。不知道是不是烈酒刺痛了喉嚨，三人的眼中都蒙上一層淡淡的水氣，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閃著點點光芒。
「放下吧......」沐幽然自自語着，像是在勸說別人，但實際上是想說服自己。
花妖嬈臉上已經沒有往日的戲謔，面無表地盯着自己泛着絲絲涼意的雙手。又有誰知道，此時的他才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紅衣修羅」，冷酷涼薄。他不愛笑，也不風流，他不愛與人親近，喜歡獨來獨往，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活得有多麼的累。他喜愛紅色，因為他從小就見慣了嗜血殺戮，只有象徵鮮血的紅色才可以激起他的鬥志，遇見陌離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陌離煙哪一點，但就是無可救藥地陷了進去不可自拔。當他看見陌離煙悲傷時，他會改變形象博她一笑；當他看見陌離煙失落時，他會忍不住上前以自己的方式給予她力量；當他看到冷魅用全力打向陌離煙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前，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已經愛上了陌離煙。不過，他知道，今天起，他沒有機會了。如果陌離煙願意的話，他真的願意一輩子守在她的身邊，哪怕是強顏歡笑，只要能看見她就好。如今，要他放下，何嘗容易？
楓慕軒自酌自飲，深邃的眼眸掩藏不住心痛。他從小無父無母，是雲昊天將他撫養長大的，他冷漠清冷，不善與人親近。他可以在找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后，以一句「好自為之」了解母子之。但唯獨對待陌離煙是不同的。他喜歡陌離煙靠在他肩頭，靜靜地聽他吹笛時臉上露出的微笑；他喜歡聽陌離煙叫他軒師兄，要他教她武功；他喜歡陌離煙坐在他身邊，自然隨意地與他說她的心事。他知道陌離煙從來都是把他當作哥哥一般看待，所以他不願說出自己的感，他害怕這種美好會被打破。不知不覺中，他的世界已經全是她，要他如何放得下？
沐幽然望着新房的方向，苦澀地笑笑。他第一次的心動，第一次的愛戀已經註定沒有結局。他一直沒有立后，後宮沒有一個妃嬪，每天強迫自己高強度處理政事，強行趕走思念。他知道一見鍾十分的荒謬，但他就是這樣愛了，而且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為她。能放得下嗎？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打一架吧！」花妖嬈倏地站起，抬手將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殘片散落一地。
沐幽然和楓慕軒也站起來，點頭默許。隨後，三人施展輕功離開王府。
王府外，高樓屋頂上。
湛默望着王府的方向，月下狂飲。酒罈順着屋檐滾下樓，墜落到地面，碎裂的聲音劃破寧靜。他自嘲地笑笑：如果我當初選擇抓住幸福，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可惜，這個世上從來就不存在如果。
「煙兒，我活該是不是？我用了八年的時間換來你的心，卻毀在了我自己的手裏......」
低沉的話語飄散到風中，了無痕迹。
城門外。
雲昊天站在護城河邊看着城門緩緩關閉，眼中含着濃濃的擔憂還有隱隱的後悔之。
嘆了口氣，低聲道：「煙兒，你以後會原諒我嗎？」
夜涼如水，一陣寒風吹過，水面驚起道道漣漪。
第二日。
陌離煙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入眼的是宮雲殤精緻完美的面容，他依舊還在沉睡中，嘴角還噙著一抹淺笑。陽光透過床簾透進來，映在宮雲殤的臉上，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實和美好，不禁有些出神。
「為夫的容貌還配得上娘子吧。」宮雲殤睜開眼，看見陌離煙望着他的臉出神的樣子，不免覺得十分好笑。而陌離煙卻臉「唰」的一下紅了。
「沒想到我冷若冰霜的煙兒竟然還會臉紅？」宮雲殤調笑道。
陌離煙深吸一口氣，不理會他。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容沫的聲音：「主子，皇上來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才不會不怕死地這時候打擾宮雲殤。
「知道了。」回答容沫的不是宮雲殤而是陌離煙。
容沫趕緊離開，他感覺到了一股冷氣從房中滲了出來，這時候還是消失比較好。
陌離煙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布條，蒙住了宮雲殤的眼睛，「不許看。」
宮雲殤心瞬間好了許多，默許了。陌離煙跨過宮雲殤，走到屏風后穿衣服。看到托盤中擺放的衣服，陌離煙露出笑容，那是從前宮雲殤訂做的。快速穿好，繞過屏風，看見宮雲殤依舊躺在床上不動，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布條已經被摘掉了。陌離煙坐到梳妝台前，梳理頭。
「快穿衣服。」
宮雲殤不應，陌離煙又試探叫道：「宮雲殤？」
「叫我相公，或者......」
陌離煙接過話：「宮......宮......」
公公？宮雲殤摘掉布條，一臉壞笑地看着陌離煙，「娘子這是懷疑為夫的能力？為夫不介意再向娘子證明一下的。」
陌離煙忍不住白了宮雲殤一眼，沉默不語，臉皮厚這種事她學不來。
「娘子，伺候為夫更衣。」
陌離煙快速綰了一個髻，簡單梳洗后，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向床邊走去。
「起來。」陌離煙閉上眼睛。
宮雲殤低笑一聲，自己穿好中衣，在陌離煙的額頭上輕彈一下，「睜眼。」
陌離煙睜開眼，看見宮雲殤張開雙臂，等著陌離煙為他穿衣。陌離煙瞪了他一眼，拿起衣服為他一件件地穿着。陌離煙沒伺候過人，而自己從來不了解男式衣服，於是自己慢慢開始研究。
宮雲殤看到陌離煙眼中的疑惑，握住她的手，引導她一步步為他穿好。
「記住了？天天練習才好。」
陌離煙臉立刻黑了下來，天天？美得他！
「娘子，給為夫梳頭。」
宮雲殤拉着陌離煙走到梳妝台邊，他自己坐好，等著陌離煙。
宮雲殤的質極好，但因為那次事件本來如墨黑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過白的根處已經漸漸變黑，這讓陌離煙心好了一些。昨晚她把自己剛剛研製好的葯放在了酒里，由此看來還是有用的。
「我不會。」
宮雲殤嘆口氣，「還是為夫自己來吧。」
陌離煙偷笑，她說話之前就決定了，如果宮雲殤執意要她給他梳頭，她一定會讓他後悔的。走到桌前，到了杯水，等著宮雲殤梳洗。眼睛無意間瞟過床鋪，現床單已經被人換過了，心裏不禁感嘆宮雲殤的心細。
「娘子在想什麼為夫自然知道。」
宮雲殤站到陌離煙面前，俯下身，食指輕輕點點陌離煙眉心，露出他標誌性的邪魅笑容。長用玉冠束起，玉冠上一顆藍寶石與衣服相襯，皮膚白皙，整個人顯得超凡脫俗，藍色和白色相結合將他的涼薄冷酷表現得淋漓盡致，只是此時的他整個人散的氣息只有溫柔。
宮雲殤看見陌離煙眼中劃過的淡淡的驚艷，滿意地笑笑，從身後拿出一支步搖，同他的玉冠一樣，通體白玉，上面嵌有一顆藍色寶石，白色到冰藍色漸變的流蘇，散著淡淡的柔光。宮雲殤將步搖插進陌離煙間，說道：「這個襯得上煙兒冰山美人的稱號，不過，煙兒這座冰山快被我融化了呢。」說完雙眸含笑地看着陌離煙。
陌離煙不置可否地揚揚眉，站起身，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房間，向王府大廳走去。一路上，陌離煙見到的下人都是男子，想起宮雲殤從來不讓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近身，有點高興。只是走着走着，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陌離煙轉過身，看見宮雲殤在十步之外站着不動。陌離煙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拉着宮雲殤的手往前走。宮雲殤笑笑，大手反握住陌離煙的小手，並肩向前走。
一世相伴，就這樣一起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