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chapter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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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夜走得很快,宿舍里所有的東西在這天上午就搬完了,陳恪之再回去的時候只剩下一張空蕩蕩和桌子和床板。

他的出現是陳恪之人生歷程中的一場煙花,綻放絢麗卻轉瞬即逝,最後悄無聲息。

覃松雪明年準備入展的作品是大篆,練行書的人非常多,所以投稿的數量也相當龐大,而且大部分人練的時間都比覃松雪要長,所以覃松雪不一定會顯得出彩。即使有幾次的徵稿獲獎的比例行草比篆書要高,但競爭仍然沒有那麼激烈,要想一發命中,必須選擇比較冷門的風格。

所以這一年覃松雪主攻大篆。

大篆比小篆更加久遠,在練大篆之前須得有小篆作為基礎才能上手,寫出高古的神韻。而大篆字帖中,又以秦國時期的《石鼓文》最易初學,字形和秦小篆相似,在保留了金文的一部分特徵的同時又比金文要規範,看上去端莊凝重、古樸雄渾。

大篆與小篆最大的風格區別便是一個秀麗、一個粗獷,大篆的個人色彩更加濃重,也更考驗寫字人的功底。

並且練好了大篆再學習草書,可謂事倍功半。所有的字體都離不開篆書的基礎,史上有記載的書法家每一位在篆書上都有所成就,在他們後來的作品、創造的風格中無一例外都帶著篆書的影子。

顏真卿的楷書裡面有著明顯的篆書筆畫,年代更為久遠的漢代隸書更是如此,很多偏旁仍然和篆書的一模一樣。

高丞曦對篆書一知半解,問為什麼覃松雪一開始不學篆書,易修昀也不樂意教他。覃松雪對他說,因為你功底不夠。如果把書法比作數學,那麼小篆就是微積分,大篆就是概率論,在今後的學習中占著極為重要的地位,無論何種運算都必定要牽扯到它們的運算。但是學習它們,卻必須要有一些更基礎的知識儲備,才能很好地去理解。

高丞曦撇撇嘴,說就你那個形容能力,太蛋疼了。

但覃松雪這一回抓住它們的共性——如果一個人只學習行書和草書,寫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書法真正的韻律,就像學習數學若止於高三,則永遠感受這門學科的博大精深。

省展的作品是不能完全臨摹的,而且參展的作品規格也有很大的限制,覃父說常見的規格是最大六尺,覃松雪必須要在這有限的範圍內將自己所擅長的全部表現出來。但覃父還說,就算他明年第一次投稿沒有中的話還有許多機會,省協每年會舉辦很多場展覽,將出的獲獎作品冊子好好研究一下,針對評委的喜好來確定自己下一個作品的題材。

「哥……你說那群人怎麼那麼煩呢?寫東西還得對他們口味啊……如果別人寫得很好但就因為評委不喜歡,把作品給斃了,這也太扯了。」覃松雪十分不理解,他爸爸從小就告訴他寫字是一件帶著強烈個人主義色彩的事情,是不能被別人所左右的,這樣會失去真我,最後隨波逐流泯然眾人。

「如果我明年寫的作品就因為這個被刷了,我冤不冤吶……想想真煩人。」提到這個覃松雪是一肚子怨氣。

「抱怨有什麼用?」陳恪之嗤笑道,「抱怨就能有話語權?你要知道話語權是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的,把作品交出去之後,好不好還得由他們來評定。他們說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你沒身份,沒地位,就算你持反對意見也不會有人理你。」

覃松雪知道陳恪之說得對,但還是有點不高興,情緒懨懨的不想說話。

陳恪之繼續道:「他們也是奮鬥了幾十年才有了今天,知道初學者的辛苦,不會莫名地去打壓某個選手。況且真正的高手是不可能因為自己所擅長的風格不符評委的胃口而落榜的,他們的評定標準,無非是側重某一方面,大方向絕對不會錯。評委組都是當今的大師級人物,他們所推崇的、所摒棄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象徵著書法未來的發展方向。」

「舉個例子,假如評委組的某個人喜歡篆書的筆法來寫草書,這樣一幅作品和普通的草書作品放在一起,你覺得誰會贏,誰的水平更高?用『自己的風格不適合評委老師的審美』這種理由來解釋作品被斃的原因,只是為自己的無知找借口罷了,沒本事的人才會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如果你明年真沒作品入展,只能說明你水平不夠,並不能反映比賽有多黑。」

「就算你算上暗箱操作,參賽選手裡面有某位大師的弟子或是有別的關係,剔除下來的也是處於優秀獎邊緣的人,真正的高手不可能被剔除下去,他們處在哪裡都是鶴立雞群。在比賽中如果處在二等獎以上的位置,你覺得評委會把作品給替換下來嗎?」

陳恪之頓了頓,緊接著又開口。

「你平時少上點兒網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都是一群自命清高的失敗者在自欺欺人,除了怨天尤人、四處謾罵,他們已經找不到任何人生價值了。他們自以為嘗盡了人生百態,在為社會不公而鳴不平,實際上和跳樑小丑沒什麼兩樣。」

「你就要成年了,這些事情你必須記住。我可以容忍你學習成績一般,但書法和學習你得選一樣。你必須在其中的一方面做出一番成就,即使我能養你一輩子。可男人如果沒有事業,還能叫男人嗎?那是米蟲。」因為是在家裡,怕被隨時都會走進來的覃父聽去,陳恪之說這段話的聲音很輕。

覃松雪愣愣地聽著陳恪之教育他,他依舊不明白為什麼話題突然轉到了這個方向,好像每回陳恪之跟他說人生道理的時候都會被牽著鼻子走,而且陳恪之說的每一句話就像至理名言,淺顯易懂但十分深刻。

而且他無法反駁陳恪之的每一個觀點。

即使只相差三歲,但他和陳恪之的人生閱歷天差地別,陳恪之要想操控他的價值觀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陳恪之有一點也說得很對,他馬上就要成年了,在法律上來說已經完全承擔刑事責任,並且有了選舉權。

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中他也即將成為大人,很多事情得讓他自己來考慮了。

覃松雪有些恍然。

他抬起頭凝視著陳恪之,陳恪之也回望著他,面無表情下是滿目的深情。

覃松雪忽然呼了一口氣,不管他年齡再大,對事物擁有多少自己獨特的看法,人生道路上形成了怎樣的波瀾,或喜或怒,或悲或痛,陳恪之永遠都是他身後堅不可摧的後盾。

從小時候開始,陳恪之就是他的全部,在這十幾年中,他教他如何擔當,如何去愛,如何成長,教他一步一步地從男孩變為男人。

陳恪之的確是他的全部。

「哥……」過了半晌,覃松雪才再度開口,因為好幾分鐘沒發聲而顯得略為沙啞。

陳恪之溫聲道:「怎麼了?」

覃松雪看著他,倏地紅了耳朵尖,勾了勾手指頭讓陳恪之過去。

陳恪之沒辦法,只得彎下腰用額頭抵著覃松雪的腦門,問道:「要跟我說什麼悄悄話?」

覃松雪紅著臉笑著小聲道:「我跟你說過我愛你嗎?」

陳恪之起先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覃松雪突然說起這個,反應過來后揉了揉覃松雪軟軟的頭髮,然後直接扣住他後腦勺準備親上去。

那句話對他們而言,說不說出來已經不重要了。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覃父拿著刻刀推門進來,看到兩個人湊得那麼近,皺眉道:「你們兩個幹什麼?」

覃松雪乍聽到他爸的聲音,驚出一身冷汗,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陳恪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強裝鎮定,乾笑道:「哈哈哈,球球你搞什麼?」

覃松雪手腳發軟,渾身冰涼,不敢回頭看他爸,結巴道:「沒、沒、沒注意……你笑、笑什麼笑!」

陳恪之伸手拉他,被覃松雪觸電似的彈開。

陳恪之表情有些僵硬,道:「沒事兒我拉你起來……」

覃松雪補救道:「我、我不用你拉,我自己起!」

陳恪之懸著一顆心,假意盯著覃松雪,事實上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覃父身上。

覃父拿著刻刀走進來,不滿地對覃松雪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冒冒失失的,像什麼話?」

覃松雪吐了吐舌頭。

覃父接著道:「好好寫字,省展和國展你一起投稿,中不中另說,這個字很古,概率還是非常大的。」

覃松雪哦了一聲,乖乖爬起來繼續練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易修昀坐著往西開的高鐵,車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在視網膜上只留下一排排彩色的線條,耳朵有些堵發疼。

離開n城還是八月,如今回來已經是十月了。

老爺子身體不似往年那般硬朗,有時候說話顛三倒四,聽力不好,思維也遲鈍了很多,時不時地忘記一些事情,但家宴上卻仍然記得他愛吃文思豆腐,特地發話讓他多吃。

等老爺子睡下后,大哥告訴他家裡吃飯已經十幾年沒見過文思豆腐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一瞬間易修昀卻無法遏制地紅了眼眶。

大哥說老爺子可能再過幾年就不行了,有時間多回來看看,老爺子從你走之後就很想你。

他們家每晚雷打不動地看新聞聯播,之後是天氣預報,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聽完n城的預報后才讓把頻道換到軍事新聞。

易修昀全都明白。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易修昀的思緒,掏出手機一看。

高丞曦。

大概是要來車站接他?

易修昀拖動接聽按鈕,還沒出聲,那邊就哭了起來。

「師父……你在哪兒啊……你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高丞曦在電話那頭哭得撕心裂肺,易修昀的耳膜被震得發疼,拿開了聽筒,等聲音稍微小了一點兒后問道:「怎麼了?」

「嗚嗚……我沒地方去了……我誰都找不到……嗚嗚……就剩我一個人了……我要怎麼辦啊……」高丞曦一邊吸鼻子一邊斷斷續續地回答,電話里的背景音有很多鳴笛聲,應是在大馬路上。

易修昀被他吵得腦仁疼,說個事兒都找不著重點,耐著性子問:「你找過陳恪之了嗎?今天周六啊,他不在家?」

「沒……嗚嗚……我第一個打給你的……你快回來吧,你不回來我就要死了……」

易修昀:「……你出什麼事兒了先說清楚行嗎?我現在還在火車上,沒法馬上過去。」

「……嗚嗚……就是、就是我家裡人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

易修昀不自覺捏緊了手機,沉聲問:「知道什麼?」

高丞曦沒回答,只是在繼續哭著。

他被迫出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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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痞子圈養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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