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3chapter 3

陳父是陳家幺子,上頭有三個哥哥,陳家二老本來是跟著大兒子住,大兒子在省城當公務員,官還不小,手裡有實權,各方面條件都比陳父這個小縣城要好,陳奶奶是為了照顧小孫子才回的縣城。陳父和陳母都得上班,陳父剛評上副科級,陳母還是個普通教師,一家人收入並不高,而且那個年代還沒有請保姆照顧孩子一說,陳奶奶和陳爺爺就從省城搬了回來,等陳恪之大一些,不用怎麼操心了再回去。

陳爺爺今年六十八了,前幾年得了腦淤血成了半癱,後來復健做得不錯,拄著拐杖也能扶牆慢慢走,情況慢慢地在好轉。可這天一家人在吃著飯,陳爺爺走著走著摔了一跤,送到醫院急救,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陳家一時兵荒馬亂。

陳家大哥一聽消息,立馬讓陳父去辦轉院手續,趕緊把老爺子送到省城來。

老爺子都去了省城,老太太能不跟著去嗎?

老太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收拾東西準備走。

覃松雪趴在床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奶聲奶氣地問老太太:「奶奶,你要走啦?」

老太太帶陳恪之的時候也沒少帶這小崽子,朝夕相處早就有了祖孫情,覃松雪無意的詢問更是增添了離別的傷感,老太太心裡難受,用粗糙的手摸摸覃松雪的小臉:「是咧,奶奶要走咯,你會不會想奶奶啊?」

「奶奶,你莫走嘛!」覃松雪撒嬌的功夫無人能敵,配合著方言說出來更是軟糯。

老太太捨不得兩個小孫子,只嘆了口氣,道:「爺爺得病啦,奶奶要去照顧他,乖仔聽話啊。」

中國的老人家都有些溺愛孩子,平時覃父和覃母生起氣來會揍他,但老太太從來都不會,覃松雪很明白這一點,自然和老太太親一些。如今老太太要走了,他靠山沒了,被覃父和覃母揍的時候往哪裡躲?

他才不想老太太走呢!

但老太太走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老太太上車之前,覃松雪還依依不捨地親了老太太兩口:「奶奶,你要記得回來嘞!」

老太太滿口答應。

老爺子到了省城最好的醫院,病情逐漸穩定下來,脫離了生命危險。陳家的事兒是解決了,可覃松雪還沒人照顧啊。

覃父和覃母躺在床上商量著覃松雪入學的問題。覃松雪在一旁的摺疊小床里睡得正香。

「我這都帶著球球上了兩天班了,時間長了不行啊。」覃父道。覃松雪因為從小吃得多,胖嘟嘟的,個子還比一般孩子矮一些,沒滿月的時候就像個小肉球一樣,覃父就給他取小名叫球球。

覃母嘆口氣,道:「實在沒辦法的話就讓他去幼兒園吧。」

覃父是老來子,覃家二老已經入土為安。覃母有個弟弟,覃母家的二老在兒子家照顧孫子,顧不上他們這邊,覃母弟弟結婚比覃母要早,孩子也比覃松雪大一歲多,按理說老人家可以不必再帶著了。

可覃母家的情況,說難聽點兒就是重男輕女,即使覃母社會地位比小兒子高很多,他們心裡還是偏向小兒子的,順帶著對孫子的照顧也多些,再加上覃父在他們看來就是個吃軟飯的無業游民,對覃母一家更是看不上眼,只在缺錢花的時候問覃母要,也不管覃母經濟情況是否拮据。

「球球是不是太小了點?」

「球球滿兩歲了,也差不多夠了。陳恪之不是兩歲就去了嗎?」

覃父心道,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他們家那小王八蛋和陳恪之能是一個檔次的么。

「對了,過段時間我得去黨校學習,沒時間看孩子了。」

覃父知道覃母這是又要升了。

兩人分別在不同的領域,覃父搞藝術,不太在乎社會上這亂七八糟的問題,他在市書協有著一席之地,他再入一次省展就能申請進省書協,混得不算太差。覃母從政,比陳父更早得評了副科級,之前已經在基層當過一把手,這次黨校學習之後,升正科妥妥的,縣裡的正科級幹部並不多,覃母今年二十七,像她這種年紀的正科只有她一個,前途不可估量。很多人私底下都說覃父配不上覃母,但覃父不以為意,他從未覺得覃母壓他一頭,夫妻倆感情一直很不錯。

覃父思量再三還是把覃松雪扔進了幼兒園小班。

現在已經過了幼兒園招生的時間,但在小縣城裡,基本上都是熟人好辦事,覃母人脈廣,把覃松雪硬塞了進去。

別的小孩兒上幼兒園都得哭,而且一哭會起連鎖效應,每天幼兒園小班都會在一片哭聲中度過。

但覃松雪是個奇葩。

覃父抱著他去幼兒園,跟他說:「晚點爸爸來接你,別哭啊,聽老師話,曉得不?」

覃松雪興奮得不得了,完全沒有其他孩子那種對未知環境該有的恐懼,聽到覃父的話忙不迭點頭。

覃父還想這小子怎麼突然間那麼乖了,不太放心,對老師再三囑咐說他們家孩子特別調皮搗蛋,得好生看著,不能讓他惹是生非。

幼兒園老師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姑娘,見到覃父先紅了臉。覃父個子不算特別高,中等偏上,戴著一副度數不算高的眼鏡,九十年代初期服裝樣式和色彩都很簡單,一身普通的深色夏裝愣是被覃父穿出了風流倜儻的韻味,儼然一個雅痞的知識分子。

再看看他抱著的那孩子,胖乎乎乾乾淨淨的,剪了個圓圓的西瓜頭,別的孩子還老掛著兩行清鼻涕呢。老師一般都會對長得可愛的孩子有好感,下意識地覺得這孩子應該好帶,對覃父的話也只當是客套而已,便沒有太在意。

然而覃父走了之後幼兒園老師算是徹底領教了覃松雪的本事。

幼兒園每個班都有個矮矮的大木桌,旁邊放著一排的小凳子,小朋友們都坐在上面聽老師上課。覃松雪第一回見到那麼多和他同齡的小朋友,踩在凳子上小短腿一蹬就爬上了桌子。其他小朋友都哭得不亦樂乎呢,誰還注意這小子在桌上爬啊。

覃松雪一路暢行無阻,好奇地打量著每一個新同學。小朋友們都入學幾天了,有些已經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所以並沒有哭,只是不安地在凳子上坐著。

覃松雪爬著爬著就發現一個特別安靜的小朋友,覺得奇怪。別人都在哭呢,他憑什麼不哭啊。覃小王八蛋一想,別人都哭,這小子不哭,整體多不好看吶,真是太不合群了!於是爬過去,揪住那個小朋友的衣領把人揍了一頓。

小朋友們都是獨生子女,個個都是家裡的小寶貝啊,哪受過這委屈,被覃小王八蛋這麼一打,哇哇地就哭了。小王八蛋很滿意,慢悠悠地爬走搜尋下一個目標。

等老師發現他的時候,整個班沒哭的孩子都被他給揍哭了,這天幼兒園的哭聲分外壯觀,甚至驚動了在樓上辦公的園長,簡直可以載入幼兒園的史冊。

覃小王八蛋被幼兒園老師給教訓了。可覃母在組織部上班呢,中國的老百姓對於當官的都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對於覃小王八蛋的這種行為,老師也不敢下手體罰,只是口頭警告幾次,後來屢教不改才拿著小尺子打他手心。

覃小王八蛋的認錯態度極好,但僅限於承認錯誤,改是堅決不改的,趁老師不注意又跑去打別人家孩子。老師再怎麼教育他都沒用,打手心就打手心唄,反正那點疼他能忍,他又不在乎。你打你的,他打他的。

老師被覃小王八蛋氣得沒話說,總算是感受到了覃父第一天送他來說的那句話毫不誇張。這孩子叫什麼覃松雪啊,文縐縐的像個小姑娘,改成覃咬金得了。

可老師為這事兒也僅僅頭疼了幾天,覃小王八蛋主動放棄打別人家孩子了。

為什麼啊?

小朋友們適應了幼兒園生活,沒哭鼻子的了唄。

都不哭了,覃小王八蛋失去了戰鬥目標,他總不能把一個班幾十個小朋友挨個打一遍啊,他還算是整個班年齡最小的呢,年紀小,個子小,體力也跟不上。他倒是想把別人打哭了,硬體設施不允許啊。

覃小王八蛋失去了往日的樂趣,小嘴一撅,開始哭了。

這是覃松雪在幼兒園的第一哭。如果說陳恪之在幼兒園是以聰明出名,覃松雪就是以他這回哭。覃松雪有個大嗓門,哭起來極其響亮,據當時上班的老師回憶,當時那聲音響起來震得整個幼兒園都抖了三抖,幾個班的老師全跑過來看熱鬧,直到覃松雪畢業,還有老師對他這回哭津津樂道。

例如——

「覃松雪你知道吧?就是那回哭的孩子!」

「哦,哦,哦,他啊!」

再例如——「這就是覃松雪。」

「啊,就嗓門特大那個是吧!」

諸如此類的對話數不勝數,覃父和覃母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多年後兩家在一起吃飯,覃家父母無意間提起這一段,被陳恪之記下,嘲笑並諷刺了了覃松雪十幾年。

覃松雪雖然沒人可以揍了,可他是消停的人嗎?這小王八蛋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不是今天騙小朋友吃蠟筆,就是明天慫恿小朋友在地上打滾。陳恪之上幼兒園得了多少朵小紅花,覃松雪就罰了多少回站。剛開始覃松雪還老實點,一動不動的多難受啊,到最後次數多了都麻木了,還沒等老師發話,他幹了壞事兒后就自動站牆角去了,自覺得不得了。幼兒園老師覺得她再教覃松雪遲早短壽。

年底開完會,覃母升了正科級,去了人大當秘書長。算著陳父也是下一批了。覃母還特地請了幾個朋友吃飯,覃父並沒有參加,他不太喜歡和官場上的人打交道,借著拍雪景的理由拿相機扛著兒子出去拍照了。

覃松雪就這樣度過了他鬧騰的兩歲,邁進了三歲的生活,而陳恪之也六歲,準備上小學一年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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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痞子圈養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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