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算計

51算計

衛連坐在太師椅上,喝着小廝沏好的上等雀舌,大約半盞熱茶的功夫,王掌柜捧著一個金絲楠木嵌水波紋小匣步進後堂廂房,低頭哈腰道:「衛公子您瞧,這是我們照您之前的要求,精心打造出來的。」

那是一枚玲瓏小巧的翡翠篦梳,梳齒細密筆直,質地溫潤細膩,無論水頭色澤皆堪稱上乘,扇面雕琢著富貴牡丹如意紋樣,寓有琴瑟和鳴之意。

不覺間衛連眼神有些恍惚,想像着她端坐鏡台前,芊芊素手執梳滑過三千青絲,該是何等一幅嫵媚動人的畫面?又想到花前月下,她蟬鬢如鴉,頭戴篦梳,蒼翠碧光映着美人顏,又是勝過多少良辰美景?

他剛要起身,門外卻傳來小廝焦急的聲音:「薛小姐,薛小姐,裏面正有客人,您不能……」

話未講完,薛旁婉已經揭簾進來,正欲沖着王掌柜大發脾氣,孰料發現衛連在此,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兒?」

衛連微微顰眉,那股厭煩之色表露無遺:「我怎麼不能在這兒?」

他一副不耐煩的態度,對薛旁婉無疑是火上澆油,她扭頭恨恨道:「王掌柜,我問你,我半個月前要你們做出的簪子,為何到現在都沒有送到府上?」

王掌柜抹抹額頭一把虛汗,賠笑着解釋:「薛姑娘息怒,您要求的那種款式制工繁複,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半個月實在難以完成。」

薛旁婉冷哼兩聲:「這麼點要求就把你們給難住了?虧你們還說是什麼幽州最好的玉器齋,我看不過是信口開河,矇騙世人罷了。」

被她一番奚落諷嘲,王掌柜低着頭乾咳,忍氣吞聲。

薛旁婉目光一轉,恰好瞄見桌上那個翡翠篦梳,而衛連根本不曾注意她,合好匣蓋捧在手裏,舉止顯得小心翼翼。

他朝門口走去,薛旁婉卻閃身擋住:「這是送給誰的?」

衛連只覺好笑:「我送給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薛旁婉警覺地眯起眼:「你有新歡了?」瞪向旁邊,王掌柜跟幾名小廝知趣地退了出去,她才一本正經地張口,「衛連,我問你,你到底打不打算娶我?」

衛連簡直啼笑皆非,不由得換上一副求饒的語氣:「我說薛大小姐,你不要每次見面都問這句好不好?這麼些年了,咱們之間早撇得乾乾淨淨了。」他本就生得風流倜儻,含笑帶譏之下,愈發顯得俊美迷人。

薛旁婉偏就愛極了他這副樣子,面色一下子放緩,軟綿綿地偎近過來,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衛郎,你真就如此無情,不念得咱們曾經的好了?」

衛連冷笑着推開:「論起無情,我只怕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吧,你的未婚夫過世才不到半年,這麼快就急着投懷送抱?」

薛旁婉不以為然:「我巴不得他早點死了呢,誰要嫁給一個病秧子,如今總算是如了我意,衛郎,說到底,還是咱們倆最般配呢。」她又跟棉花似的黏上來,被衛連分外厭惡地推到一邊:「你不要想了,這輩子我也不會娶你。」

薛旁婉冷下聲:「那你要娶誰?」

衛連有些甜蜜地笑着:「小勉回來啦。」

「那、那個野丫頭……」薛旁婉幾乎不敢置信,突地回過神,咬牙切齒,「這翡翠篦梳難道是要送她的?」

衛連不回答,只是愛惜地用手摩挲著小匣上的紋痕。

薛旁婉指甲深深掐進皮肉里,簡直無法忍受:「衛連你瘋了,她算什麼?不過一個出身武林粗魯不堪的野女人,又蠢又不要臉,還妄想進千戶府,她憑什麼啊。」

她罵的惡毒難聽,令衛連神色大變,陰沉着一張臉彷彿要吃人:「我警告你,再說小勉的不是,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怎麼,你還想打我不成?」薛旁婉壓根不吃這套,一仰頭,挑釁意味十足。

衛連到底不願有失風範,狠狠甩下袖子。

薛旁婉語氣尖銳:「這些年你的改變,莫非也是因為對她念念不忘?衛連,我看你腦子根本就是被驢踢了,你說,她到底哪點比我好了?讓你竟然選她不選擇我?你說啊,你說啊……」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口吻,衛連氣得額角青筋狂跳不止,最後倏又一笑:「不錯,我就是喜歡她,我想娶的人也是她,你聽明白了沒有?這月初八我去就慕府提親!」

這回換薛旁婉啞然無聲,泥塑雕像一樣。

衛連也不理會她,拂袖而去。

半夜,衛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想着小勉會不會喜歡這個翡翠篦梳?會不會接受他的心意?這段日子以來,他雖動輒拜訪慕府,但單獨見面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總覺得小勉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想到這裏他就有些害怕,小勉對他的態度明顯不如以往了,可一轉念,她至今不肯婚嫁,又沒有喜歡的人,不是等自己又是等著誰呢?他知道自己曾經傷透了她的心,如果她肯答應自己,今後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只寵她只呵護她一個人。這一晚他輾轉反側,思索著不久后登門求親,他該如何讓慕老爺同意,又該如何讓小勉同意,後來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與小勉喜結連理,生了好幾個孩子,相互追逐嬉鬧,圍着他們團團轉。

翌日,衛連接到一封請柬,是薛子睿邀請他到別府品茶一聚,薛子睿是薛旁婉的大哥,衛連雖不待見薛旁婉,但與她大哥一向交情不錯,不好回拒,便穿戴整齊,出了家門。

薛子睿的別府離衛府不遠,經過兩個街坊,就抵達陽柳巷,衛連一下馬車,就有門房領着他入內,待繞過迎門牆時,迎上來一名婢女:「衛公子,我家公子之前有吩咐,請您一個人進去。」

衛連知道薛子睿總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點子,這回不知又要搞什麼名堂,沒多想,讓舟書留下,跟着她一路越走越深,直至來到後堂一間精緻的廂房前,婢女止步:「衛公子請進。」

衛連早就有些不耐煩,聞言合上摺扇,推門而入,哪知進屋后,根本不見薛子睿的身影,正中央擺着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而薛旁婉坐在桌前。

衛連一瞧她在,才知是上了她的當,一言不發便要往外走,但薛旁婉迅速起身:「衛連,你等等。」

她深一呼吸,心平氣和地開口:「你以為我是借大哥的名義,把你引到這兒的?」

衛連懶得聽她解釋,沒好氣道:「你到底還想做什麼?」

薛旁婉笑了笑:「你別誤會,我大哥的確約你在此見面,只是他人還沒到,衛連……其實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衛連把臉偏向一旁,等待下文。

薛旁婉斂去笑容,神情透著微微傷感:「我仔細想過了,我是喜歡你,一直都想成為你的妻子,盼着你用八抬大轎娶我過門,可如今看來,我是等不到了,你既然喜歡慕勉,那麼我也無法強求,不管怎麼說,咱們也算相識一場,做不成夫妻,做朋友還是可以的吧?」

她突然說出這麼一串話,倒完全出乎衛連的意料,一時張口結舌。

薛旁婉見他僵在原地,嘆口氣:「我先走了,你留在這裏等大哥吧。」

她態度轉變,反而讓衛連不知該說些什麼,內心隱約生出一絲愧疚。等薛旁婉離開,進來兩名碧裙歌姬,手持琵琶續續彈,桌上擺着上好酒菜,衛連閑來無趣,拿起酒壺往杯里倒著酒,一飲而盡,只覺火熱竄頭,痛快淋漓,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大約過去半個時辰,薛旁婉推開門,看到衛連伏在桌上,一動也不動。兩名碧裙歌姬朝她欠個身,曳門退下。

薛旁婉坐到旁邊,輕輕推他:「衛郎,你怎麼了?」

衛連被她推了又推,才終於慢慢抬起頭,此時一張俊俏的臉容通紅如血,似發了高燒一樣。

他望着她,眼神迷離:「小……小勉……」

薛旁嬌笑一聲,用手拂過他的鬢髮:「衛郎,你說什麼呢。」

衛連渾身跟火燒似的難受,再經她若有若無的觸碰,玉手飄香繚繞,更覺渾身上下像有千萬螻蟻爬動,血脈僨張,心癢難耐。

他一把抓住她的香軟小手,湊在唇邊吻個不停。

薛旁婉笑着抽回手,佯嗔地打他一下:「你這是幹什麼呀,壞死了。」

衛連眼中充滿極深的渴盼,痴痴地道:「小勉……我好難受……讓我親親你……」

薛旁婉格格笑了兩聲,嬌軀一扭,歪進他的懷裏:「你瞧瞧你,喝了這麼多的酒,醉得好厲害呢。」雖如此說着,一隻手卻朝他胯-下摸去,隔着褲頭,那物果然堅-挺異常,正漲得厲害。

「唔……」在她一番揉弄下,衛連舒服得閉上眼睛,臉龐愈發紅了,直欲滴下血來。

偏偏薛旁婉又含笑地鬆開了手,衛連頓時痛楚地睜開眸子,全身上下連帶血液都好比在油鍋里滾滾蒸騰,灼著寸寸骨髓,再不發泄而出,整個人就真要被焚燒殆盡了!

他迷濛混沌的眼中全是不可控制的情-欲,看着面前那半啟半闔的唇瓣,殷紅艷麗的顏色,活像一把火,燒毀了他所有的神智,饑渴若狂地吻了上去。

薛旁婉想躲,卻根本抵制不住他的熱情,輕薄的衣衫簌簌委地,她被衛連抱到內室的床榻上,衾枕掀翻亂,**殘紅落,**遍體盡顛狂……

睡得迷迷糊糊的衛連是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的,隨即整個人被對方拎起來,臉巴子上受到狠狠一記重拳,痛得他歪倒在床沿邊,鼻子都冒出血。

「大哥,你別這樣,快點住手!」薛旁婉在旁尖叫。

衛連覺得奇怪,薛旁婉不是走了嗎,怎麼這會兒又響起她的聲音了。他下意識用手拭掉口角處的血,臉皮跟要裂開似的生生作痛,他抬起頭,入目是薛子睿那張怒不可遏的臉孔,疑惑地問:「怎麼了?」

薛子睿更是火冒三丈:「衛連,你這個畜生!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衛連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渾身一絲不-掛,更要緊的是薛旁婉也是渾身光溜溜的,正用毯子遮著大好春光。

衛連頓時如遭五雷轟頂,算是徹底清醒了。

「哼。」因妹妹在此,薛子睿站在簾外背對着身,怒氣沖沖道,「你小子穿上衣服,立馬給我出來。」

薛子睿離開后,衛連跟丟了魂一樣獃獃不動,許久,渙散的瞳孔才終於恢復些焦距,起身匆匆穿上衣物。

薛旁婉瞅他一言不發,完全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反應,忍不住問:「怎麼辦?」

衛連走了兩步停下,轉過頭:「薛旁婉,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是不是?」

薛旁婉臉上已無楚楚可人的表情,得意而笑:「是又怎樣?衛連,你玷污我清白之身,又被我哥哥抓個正著,你看你這回還賴得了嗎?我告訴你,這次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你不是想要那個小賤人嗎,好啊,你就納她過門,反正她這一輩子都得被我踩在腳底下!」

衛連俊美的臉容上被扭曲的陰影覆蓋,攥緊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後扭身一抬腿,將旁邊的長桌踢翻,上面的菜肴酒盤噼里哐啷落在地上,皆被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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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裹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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