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嶺磨礪（一）

未能覺醒魂力的寒月皇影，彷彿一下子墜入了無盡黑暗的深淵，內心的世界瞬間崩塌，碎成了無數絕望的碎片。他的情緒如墜萬年冰窖，寒冷到了極致，絕望如影隨形，低落的心情已然觸底。周圍的一切在他眼中都變得那般陌生和冰冷，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寒霜所覆蓋。曾經那些熟悉無比的小夥伴們、親切和藹的族人們，如今他們看向他的眼神中紛紛帶著那若有若無的疏遠。那些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表情變化，卻如同一根根尖銳至極的毒刺，狠狠地扎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讓他痛苦萬分。

尤其是平日里與他親密無間、形影不離的勇戰圓寶，自從覺醒了三魂力之後，瞬間成為了楓香古寨的焦點人物，備受眾人的追捧和誇讚。每當寒月皇影看到被人群簇擁著的勇戰圓寶，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陌生感。他心裡清楚得很，勇戰圓寶從未有過疏遠他的念頭，可那種無形的距離感卻無比真實地橫亘在他們之間。

寒月皇影的心情愈發沉重，彷彿被一塊巨大如山嶽般的石頭死死壓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彷彿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而那即將到來的成年祭，就像一座高聳入雲、無法逾越的險峻高山，無情地橫亘在他的面前。對於每一個九離族年滿十三歲男孩而言，這無疑是他們人生中最為重要、具有標誌性意義的關鍵時刻，是真正成年的神聖標誌。然而，自己卻無法覺醒魂力，在這樣的困境之下，又怎能去獵殺那黑魔潭中恐怖至極、兇殘無比的水夔獸，獲取那珍貴無比的夔獸角呢？

在神秘而古老的萬重雲嶺中，九離族流傳著千年之久的傳統：年滿十三歲的九離兒郎，必須成功獵殺一頭水夔獸，取下水夔獸的夔獸角，並將其作為祭品，方可完成成年祭那至關重要的莊重獻祭。倘若無法獲取夔獸角，就無法進行那神聖而莊嚴的獻祭儀式。而沒有完成獻祭的兒郎，也就無緣參加那十三年才一次的盛大節日。無法參與這場盛會，不僅意味著不能被族人乃至整個九離氏族認可，更沒有機會踏上成為一名令人敬仰的「修者」的光輝道路。當然，對於一直懷揣著走出大山、勇敢探索外面廣闊世界夢想的寒月皇影來說，這無疑意味著夢想的徹底破碎，人生的希望之光瞬間熄滅。每每想到這些殘酷的現實，寒月皇影就覺得自己彷彿被無情地丟進了那深不見底、寒冷至極的無盡冰窖之中，寒冷徹骨，讓他不敢再深入地去思考未來，因為他害怕那無盡的絕望會像一隻兇猛的惡獸，瞬間將他脆弱的靈魂徹底吞噬。

又過了漫長而煎熬的一天，太陽西斜，天色漸暗，如同寒月皇影那逐漸黯淡的心境。他依舊孤零零地一個人趴在那棵古老而神秘的楓香古樹上，過了飯點，他卻如同木雕一般，毫無動靜。廣場上，篝火熊熊燃燒，猶如跳躍的精靈，人們歡聲笑語，舉行著熱鬧非凡的聚餐。可這一切的熱鬧與歡樂，都彷彿與寒月皇影身處兩個世界，他對這所有的熱鬧都毫無興趣，他的世界此刻彷彿只剩下了孤獨和失落這兩種苦澀的滋味。月亮悄然爬上了山頭，柔和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寨子里的人們陸續回到溫馨的吊腳樓中，享受著家庭的溫暖。而他卻依舊無精打采地耷拉在楓香古樹那粗壯得如同巨龍身軀的枝幹上，雙眼茫然地望向夜空。那眼神空洞無神，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氣，埋怨自己為何沒有覺醒魂力，還是在怪罪命運的不公，為何對他如此殘忍，又或者是在埋怨那一直陪伴他的楓香古樹這次沒有給他神奇的力量。畢竟，這小子從小就是在這棵充滿靈性的楓香古樹的「照看」下長大的。當然，村寨中的每個人，無論是歡笑時的暢快，還是悲傷時的淚水，無論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無論是喜慶的紅事，還是哀傷的白事，都與這棵楓香古樹有著千絲萬縷、割捨不斷的神秘聯繫。寒月皇影更是自幼便喜歡圍著楓香古樹盡情玩耍，玩累了就爬到樹上安心休息。然而此刻，寒月皇影卻覺得這棵曾經無比熟悉的古樹也變得如此陌生，彷彿不再是他心靈的避風港。

酒老深知寒月皇影無法覺醒魂力這件事對他造成的沉重打擊。要知道，從小失去父母的寒月皇影基本都是酒老含辛茹苦地拉扯長大的，雖然酒老常常喝醉，但好歹寒月皇影東家吃一口，西家喝一口的，總算是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實在不忍見其繼續這般消沉下去，無奈之下，酒老邁著沉重而緩慢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裝作酒醉下無意間來到楓香古樹的身邊。還未靠近，一股濃烈得彷彿能衝破雲霄、震撼天地的酒酸味就撲鼻而來。這味道濃烈刺鼻，熏得寒月皇影的意識稍稍回攏。他皺了皺眉頭，眼神中既有一絲嫌棄，又似乎在這濃烈得讓人頭暈目眩的味道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溫暖，那是酒老一直以來帶給他的獨特關懷。

酒老手裡提著他那破舊卻寶貝得不行、彷彿蘊藏著無數故事的酒葫蘆，跌跌撞撞地走著，每一步都顯得那麼不穩，彷彿下一秒就會摔倒在這神秘的夜色之中。好不容易靠近了楓香古樹，他喘著粗氣，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靠著樹榦一屁股坐下，整個身體軟軟地依靠著樹榦，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他那凌亂不堪的頭髮在夜風中肆意飛舞，臉上的皺紋像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彷彿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無情。然而，他的眼神中卻透著歷經滄桑后的睿智和堅定，如同夜空中永不熄滅的星辰。

酒老先是長嘆了一口氣，那口氣彷彿包含了他一生的憂愁與無奈，然後舉起酒葫蘆，大口大口地灌了幾口米酒，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洶湧流下，他隨意地用袖子一抹，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小子，你在這兒都想了九天九夜了，還沒想明白嗎？」見寒月皇影沉默不語，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像，酒老也不生氣，又仰頭灌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這傻孩子，很多事情你不去勇敢地試試看，怎麼就輕易斷言自己不行呢？」說完，他頓了頓，眼睛緊緊盯著寒月皇影，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嚴肅與認真，繼續說道：「咱們九離族千百年的規矩里，可從來沒有說一定要覺醒魂力才能參加成年獻祭啊！」酒老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有力，彷彿一道道神秘的符咒，重重地敲在寒月皇影的心上，激起了他內心深處的一絲漣漪。

寒月皇影原本黯淡無光、如同死灰般的眼中，在聽到酒老這番充滿力量的話語后，慢慢地泛起了一絲微弱卻充滿希望的光芒。那光芒雖然微弱，卻如同黑暗中的一點星火，在無盡的黑暗中頑強地閃爍著，給了他一絲溫暖與希望。酒老看到他眼神的細微變化，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微笑，然後又自顧自地仰頭喝起了酒。

寒月皇影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反覆思考酒老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然後，他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是啊，也沒有規定一定要覺醒魂力才能參加成年獻祭啊。」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那是對未來的不確定和恐懼，卻又隱隱透著一絲想要勇敢嘗試的微弱勇氣。

酒老放下酒葫蘆，目光如炬，彷彿能夠穿透寒月皇影的靈魂，緊緊地盯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我跟你說，雖然沒有魂力覺醒的限制，但族裡明確規定了，必須獵取到黑魔潭的水夔獸，取得其夔獸角，才能完成獻祭，才有資格參加那盛大的節日哦。」

寒月皇影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身體如同被電擊一般微微顫抖，然後整個人突然像是被一團神秘的火焰瞬間點燃了一樣，精神抖擻地站在樹榦上。他心裡明白，酒老或許只是在給他打氣，鼓勵他不要輕易放棄。但就在這一瞬間，他內心那快要熄滅的鬥志重新熊熊燃起。他緊緊地握著拳頭，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神堅定地如同鋼鐵一般，大聲說道：「不就是獵殺水夔獸嗎？我一定會做到的！」然而，話音剛落，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斗夔場看到的血腥和慘烈的場景，那一幕幕殘酷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又吐了吐口水，心中的恐懼和猶豫還是難以掩飾地流露了出來。

寒月皇影，他的名字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深邃而堅定，充滿了神秘的魅力。平日里，他雖然調皮搗蛋，像個不受拘束的小猴子，給村寨和酒老帶來了不少麻煩。但他的內心始終燃燒著熱情和勇氣的火焰，不曾熄滅。這次魂力覺醒的失敗，對他來說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幾乎將他打入了無底的深淵。但也正是在這痛苦的深淵之中，他瞬間成長了許多，明白了人生的道路並非一帆風順，而是充滿了坎坷與挑戰。他熱愛生活，珍惜每一個清晨那溫暖而柔和的陽光，如同母親的撫摸；也珍惜每一個寧靜而祥和的夜晚，如同父親的懷抱。他始終堅信，生活的意義遠不止於簡單的生存，更在於不斷地挑戰未知的世界，勇敢地超越自我，突破命運的枷鎖。就像酒老說的那樣：「不嘗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啊？」所以，他從來都不願意向命運低頭，而是選擇以積極而堅定的態度去勇敢面對一切困難和挑戰，如同一隻勇猛的雄鷹，在狂風暴雨中依然展翅高飛。

此刻，寒月皇影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熾熱而強烈，彷彿能夠焚燒一切阻擋他前進的障礙。他暗暗發誓，不再讓自己沉淪在失落和絕望的泥沼之中，不再被恐懼和猶豫所束縛。他要用自己的行動向所有人證明，即使沒有覺醒魂力，他也能在成年祭上展現出屬於自己的獨特價值，成為族人真正的驕傲，讓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

酒老看著寒月皇影重新燃起的鬥志，心中滿是欣慰與歡喜。他伸出那長滿老繭、如同乾枯樹枝般的手，拍了拍寒月皇影的肩膀，說道：「孩子，只要你有這股子不服輸的勁，就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你。但是記住，勇氣要有，謀略也不能少。水夔獸兇猛異常，你可不能盲目衝動，白白丟了性命。」

寒月皇影重重地點了點頭，如同敲響了一面堅定的戰鼓，說道：「酒老，我知道了。我不會莽撞行事的，我會好好計劃，精心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酒老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充滿了溫暖和希望，說：「那就好，孩子。我等著看你在成年祭上大放異彩，讓族人都為你歡呼喝彩。」

寒月皇影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整個世界的力量都吸入自己的胸膛，說道：「酒老，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