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普通人
童夢怔愣一瞬,看向李昭。
恰好,此時此刻,李昭也在看她。
李昭笑了一下,「明天請你們吃雪糕,是我輸了。」
童夢連忙移開視線,心裡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
她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了葉雨婷一眼:婷婷不會生氣吧?
奇怪,雖然自己什麼也沒做,但總是感覺怪怪的。
葉雨婷笑聲爽朗,「行,我要吃貴的,巧克力的。」
李昭溫柔地說:「沒問題,」然後他緊接著問道:「童夢,你呢?」
童夢乾咳兩聲,「額,我和婷婷吃一樣的吧。」
「好,那就這麼定了。」
既然作業已經寫完了,三人便打算去後院開始排練。
葉雨婷家的後院里有一塊兒小小的草地,綠茵如毯,柔軟青翠。
「我媽厲害吧,打理得特別漂亮。」
葉雨婷驕傲地指向那處,童夢讚歎地點頭,「確實好看,阿姨很會布置。」
這個年代,大家還不會那些過於高大上的形容詞,也不太懂品味和生活質感是什麼東西。
但葉媽媽早已參透了這一點。
倚牆處種了葡萄和爬牆月季,既能遮陰,又充滿情調;角落裡有一棵年紀不小的木槿樹,蔥蔥蘢蘢的為下方的一個養魚陶缸遮風擋雨。
草地旁是兩列紅磚壘成的小花圃,百合送來香風,雞冠花兒映著陽光鬥豔,就連平平無奇,隨處可見的萬壽菊都被葉媽媽種出了別樣風采。
「真的好好看。」
童夢再次感慨道。
「我以後給我媽和我小姨買房子的話,就要買一個這樣的。」
葉雨婷笑嘻嘻地懟懟童夢的胳膊肘,「那咱們倆,不對,咱們三個到時候做鄰居,還像現在一樣。」
童夢也回摟住葉雨婷,「好呀!」
這時,太陽正在緩慢下山,但她仍然和煦而慷慨。她灑下大片橙粉,如同一位精妙的畫家,在天地間鋪陳畫卷。
風也不再燥熱,就連蟬鳴都柔和許多,一切都是那樣晴朗,那樣明媚。
明媚到,讓童夢有些難過。
她們躺在草地上,葉雨婷忽然輕聲感嘆道:「好久沒看到這麼美的夕陽了。」
雲彩懶洋洋的飄在天上,似乎在偷聽她們的意氣少年之語。
「我們每天都在忙什麼呀?」
童夢覺得自己像一顆精密運轉的陀螺,雖然充實,但偶爾也會累。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廣闊天地了。
李昭笑著說,「忙學業,忙上課,忙排練......有很多事情要做。」
葉雨婷舉起手,擋住那顆明亮卻遙遠的太陽,「你們說,我們到底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啊?
我先說,我想要開心,有錢花,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童夢沉吟片刻,第二個說道:「我想......實現夢想,我想成為好演員,我真的很喜歡錶演。哪怕我是個普通人,我也想成為最好的普通人。」
如果這時候,有人可以看見童夢的眼睛,那她一定會發現,這雙眼睛里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年輕的童夢有著灼熱的眼神,那裡描繪著急切又昂揚的渴望,兇猛,原始,抱著破釜沉舟、勢在必得的決心。
好似沙漠里的一架篝火,好似草原上的一點火星。
不用使勁兒,只需輕輕一吹,給童夢一個扶搖直上的機會,這火便會以一種溺水之人見到浮木的架勢燎遍全身,吞噬周遭。
比星星更璀璨,比寶劍更鋒利。
輪到李昭了,可他許久沒有說話。
葉雨婷碰碰李昭的手,「你呢?」
李昭像是才回神似的,聲音輕到微不可聞,幾乎快要飄散在風裡。
「我想,去過好的生活。」
天色微沉,太陽游弋到更西處,她們的頭頂只剩雲捲雲舒。
童夢微微眯著眼睛,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堅定說:「能行,我覺得咱們三個都能行,相信我,我會算命。」
葉雨婷笑得身子亂顫,「真的假的,你還會算命呢?哈哈哈哈......」
兩個少女嬉笑打鬧,一旁的李昭頭枕雙臂,嘴角也帶著輕鬆快活的笑意。
這一年,她們才十八歲。
這是她們一生之中的黃金時代。
她們有好多奢望,好多夢想。
她們想用力地愛,大口地吃,不顧一切地去追逐。
她們還想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遨遊在這個大有可為的世界里。
風更清涼,三人投入排練。
葉媽媽站在窗口望向三個孩子,她們會據理力爭,會提出問題,會表達自己訴求。
三張臉又像調色盤,又像晴雨表。
但最後,她們總會相視一笑,鬆開緊皺的眉頭。
練到肚子空空,童夢謝絕了葉雨婷和葉媽媽的留飯邀請。
「我小姨做了大餐,等著我回家吃飯呢!我先回家啦,咱們明天見!」
童夢說完,像只豹子似的嗖一下跑遠了。
留在葉家吃飯的李昭看著童夢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
童香君做了童夢最愛吃的鍋包肉,還有土豆絲和黃瓜冷盤。
「好香啊小姨,我有口福了。」
童夢拎著一袋李子進門,這是葉媽媽塞給她的。
「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吧。」
「好嘞!」
最近體力消耗太大,童夢不再克制飲食,而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對了,夢夢,過幾天咱倆去逛街啊?」
童香君給童夢夾了一筷子肉,「我看你也沒衣服穿了,我尋思給你買兩套。」
「我不去了小姨,我那挺多衣服呢,也沒壞啊。」
童香君嗔怪道:「那我要去買兩身,你陪我一塊兒去唄,給我當個參謀,然後咱倆再去下個館子。」
童夢從飯碗中抬起頭,「行啊,我小姨穿啥都好看!」
「正好,咱倆也給你媽挑一身衣服。她上次來的時候還說呢,到時候要去看你的表演,必須得穿的體面點兒,不然多給你丟人啊。」
童夢點點頭,「我媽凈瞎說,你倆都是衣服架子,披麻袋子都好看!」
吃完飯,童夢收拾好碗筷便進屋複習。
等到晚上上床時,她突然有些慶幸地想到:幸好,我演的是默劇,要是和葉雨婷她們倆似的,我還得背台詞呢,哪能這麼早睡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