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歸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陳銘很冷靜，但是只有他知道，他鼓動的心臟在飛快的加速著。

科威夫特好像只是閑談一樣，卻說出了陳銘最大的秘密，同時也說出了他自己的秘密。

他知道超越者。

但某種意義上他確實符合了超越者定義的標準。

但是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超越者那種實戰能力。

他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佔領了這個身體。

順著大樹的神跡，融入了這具身體。

他並沒有和別人爭奪肉體，因為這具肉體原本就沒有靈魂。

是一具被人培育出來的人造肉體。

「我認識迪恩，很棒的一個人，他曾經委託我偽造一份ID。」

科威夫特扯著嘴:「委託我辦事很麻煩，代價都很高，可是他給了我一樣東西，那是一瓶已經失傳了的龍舌蘭，是他的寶貝，而他給了我，作為一份禮物。」

「所以我就幫他了，他和我說他收養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是很有前途，孩子需要擺脫過去，擁抱未來。」

「直到剛才我再次看到你的面容，我才反應過來。」

「你就是他說的那個孩子。」

「很不巧，我殺過很多人，但是我記得我殺過一個和你年齡相同的孩子，他叫米尼.陳，一個混血兒父親是高級醫生，母親是西利維爾的庶出血脈。」

「我還記得那個古怪的委託任務，要殺一個西利維爾的遠支血脈，而委託人是西利維爾家的大人物，你知道我很少出手，而我出手的代價確實很高，可是這份價格對方開的也很高，黑手套的所有地盤，西利維爾的東西價格降兩成，我的那位繼子心動了，他找到了我，所以任務完成的很完美。」

「任務目標只有三個人，一對夫妻，一個孩子。」

「後來才知道，那個女人是西利維爾家主的私生女，身上的是貴血只是寄養在了旁支。」

「那個女人活的無憂無慮，日子過得很好，有一個很愛他的男人，一份體面的工作，無憂無慮，直到他們有了一個孩子。」

「繼承了父親東方人的黑眼睛黑頭髮，繼承母親西方人面部的優美線條，而眉角有兩顆淚痣，一左一右對稱的。」

「很漂亮的一個男孩。」

「我記得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有眉角的淚痣，還有那棘手的聖刻，是一個潛力驚人的孩子。」

「告訴你一個有意思的故事，作為家族血脈流傳多年的貴血，西利維爾家族的一個秘密。」

「在古時代，西利維爾家自稱為天使家族。」

「每隔幾代人，在家族最動蕩的時候，都會誕生一個天使之子，那個天使之子，會擁有迷人的容貌，天賦超人，行事鐵血，帶領家族延續。」

「我有幸去過西利維爾家，在他們的宴會大廳看到過他們口中的家主畫像。」

「從初代開始，一路往下，一共有四個家主，瞳孔金黃，眉角帶著淚痣，一左一右，兩邊對稱。」

「和你一樣。」

科威夫特那古怪的笑容，若有所指，陳銘瞳孔一縮，他那半張般若面具，確實沒有擋住那兩顆淚痣。

科威夫特繼續述說那個故事。

「人類的本能是八卦。」

「而這很明顯牽扯了一個大家族起起落落的故事，我插手之前肯定是要調查清楚的。」

「很老土的爭奪家族的故事，一個野心勃勃的長子，卻在即將成為家主得到家族一切的時候，發現了自己有一個從未見過的私生女妹妹，和一個完美符合老舊的家主傳說的外甥，而作為現任家主的父親，很高興的就在繼承人那欄多寫了一個名字。」

「給你，你不想處理那個孩子嗎？」

陳銘內心毫無波動，甚至一點都不介意。

因為西利維爾家的內鬥，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甚至他還有些感謝故事裡那個西利維爾家的長子，不然他早就死在了實驗室裡面。

「我動手了，米尼.陳確實是死了，乾乾淨淨。」

「我可以用我的個人名聲做保證，一槍爆頭，沒救了的那種。」

後座的科威夫特話風一轉，還是那份古怪的笑容，目光死死的盯著陳銘，看得他手腳冰涼。

而他換了一個話題繼續說道：「流竄AI進入身體，頂替本人已知有兩種。」

「第一，經歷恩賞時，被源質網路之中的遊魂奪取了身體，這種情況現在大多都是孩童，九歲的時候，心智脆弱，靈魂空白，是最容易入侵的年紀，但是卻是已知記錄最少的，因為孩子的靈魂是純粹的，而純粹的靈魂反而凝實是遊魂無法入侵的。」

「反倒是成年人進行洗禮，容易被入侵，因為一個成年人的靈魂雖然強大，但是多出了惡，貪婪，諸多的負面情感，這樣的靈魂反而是容易吞噬的。」

「第二，那些深淺者沉入底網，在經過牆的時候，出了問題，越靠近大樹的底層區域，就越容易被純凈的源質清洗靈魂，然後被AI複寫，變成了全新的自我，這種危害極高。」

「我們都知道，所謂的流動AI，其實是靈魂。」

「而是否成功，取決於，肉體和靈魂的匹配度，只有相同，又或者相似的靈魂才會產生替換，而不同的靈魂侵入肉體就會失去理智，成為腐化者。」

「剛才我調出了你的信息，你的那份ID是走的我的路子，很容易就拿到了那份信息，然後我就知道了，你就是迪恩說的孩子，畢竟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你瘦弱了點。」

「我不知道你這具身體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確認，你這具肉體絕對不是那個倒霉孩子的肉體，畢竟沒了腦袋。」

「那麼答案就很簡單了，有一具一模一樣的肉體。」

「而那段時間，迪恩有一個任務，摧毀一個實驗室。」

「那個實驗室進行的就是人體培育，販賣器官的活計。」

「米尼.陳是個天賦很高的孩子，但是也不是什麼好人，貴族該有的缺點他一點不落，而且更加的嚴重，和你的行事完全不像，你還有仁慈。」

「並且你們的聖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你的聖刻不是寂靜。」

「而是寂靜還有虛化兩個聖刻升格以後得S級聖刻——跳維者，又被稱為薛定諤的貓。」

「一個靈魂只能刻下一個聖刻，那麼你這個靈魂就不可能是米尼.陳。」

「可是又有相同的肉體。」

「而且你又是被迪恩在摧毀實驗室以後領養的孩子，那麼答案很清楚。」

「你是得到了米尼.陳製作出來的備用肉體的遊魂，你是一個完美誕生的超越者。」

陳銘額頭一滴冷汗流下，目光微微收縮。

關於自己的身份，分毫不差被他推測出來了。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科威夫特的笑聲在耳邊炸響:「放心，沒事，我不會把你丟出去的，畢竟你是現在已知身份最乾淨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走私來了黎明城，迪恩只是幫我做了一個身份而已。」

陳銘不承認，也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當初他也想過修改自己的面容，可是後來看到那一家人都死了乾淨，有什麼是比一個死人的身份更安全的？

沒有。

所以就保持了這副面容。

也是見鬼了，竟然碰到這種巧合，和科威夫特身體和思維同怪物一樣可怕的鬼東西竟然是幫他做身份的人？

「不認也算，好了，也快到黑市了，你幫我一把，我也會幫你一把。」

科威夫特手臂略微捏了捏陳銘的肩膀，陳銘臉色陰沉，沒有回應，打不過，也跑不掉，他沒有反抗的資格。

「我說過，你是我的老鄉。」

「我會幫你把你的身份做成死的，乾淨的，無害的，沒有任何破綻的，那個身份的備份資料也會被我清理。」

「等價交換，作為收尾的代價，你要幫我個忙。」

「幫我殺個人。」

陳銘沉默一陣，最後嘆了一口氣，不承認又有什麼用，有些時候，某些事對於某些人，只需要猜測，不需要證據。

這種大人物需要的從來不是什麼證據。

只需要一個猜測，就足夠他們行動了。

陳銘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和迪恩是什麼關係？」

這回輪到科威夫特沉默了，良久，陳銘都有些不耐煩了，才感覺到身後猛吸噴霧的聲音:「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

「你們……」

聯繫到兩個人的關係，身份，自己之前提到的任務。

陳銘似乎猜到了什麼，然後沒有繼續提問，轉而問道:「你要殺誰？」

「小田鳩。」

一個名字傳進了陳銘的耳朵，然後陳銘很不自然的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停車，扭過頭盯著科威夫特:「你也想要他的腦袋。」

「還有誰也想要他腦袋？」

科威夫特似乎有些詫異，卻聽到陳銘說道:「黑崎玲子。」

「嗯？」

科威夫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按了按羅鳴的肩膀:「怎麼回事？你們剛才談的生意就是小田鳩？」

「剛才黑崎玲子想給我一筆錢，讓我殺了小田鳩，說是他叛逃了黑崎家，就必須要了他的腦袋。」

「獵犬怎麼沒出手？」

「他在黑廷斯酒店，你知道那裡是大鬍子的地盤，沒有人可以在大鬍子的地盤殺人。」

科威夫特聽到回復，嘴裡噴吐著白霧，噴劑的擠壓聲不停響起，煙霧之下的面容多出一分的沉重:「不對，信息不對，這裡面有問題啊，命運女神出錯了？不可能，命運女神不可能出錯。」

「什麼？」

「這事情不用你管了，可能會很麻煩，以後再說。」

科威夫特定下結論。

陳銘皺了皺眉頭，看了幾眼已經進入了沉默狀態的科威夫特，還是開車了。

良久，陳銘嘆了一口氣:「迪恩偶爾做的某些事情是在幫你們做的嗎？」

科威夫特吞吐著煙霧，沉默不言。

「你最好還是告訴我，不然我會調查。」

陳銘壓低了聲音，語氣之中出奇的堅定。

科威夫特的眉頭跳了跳，頓了良久，一個名詞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阿瑞斯。」

「啥？」

陳銘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古神話之中的那位戰爭之神。

其次想到的是戰爭科技現在在世面現存的AI智能武器的名字。

「阿瑞斯，是迪恩在組織裡面的代號，希臘神話裡面的那個戰爭之神。」

「而我是哈迪斯那個死神。」

「其他的不能再告訴你了，我只能說，我和他是過命的兄弟。」

陳銘頓了一陣，眼睛轉了轉。

「你們組織的名字是？」

「歸鄉。」

很純正的中文發音。

很明顯組織很龐大，各種各樣的人物裡面都有，領頭人很明顯有東煌的人。

不然不會起一個東煌特色的名字。

而且一個東煌人組織里的人用的行動代號竟然是希臘神話里的主神姓名。

那就很可能這個組織內部也有各種派別混在裡面。

迪恩還藏有很多秘密。

二人正好停在黑市守衛門口。

「好久不見，科威夫特先生，還有寂靜先生。」

一個女人似乎早就等著了，他們剛停下，就迎了上來，陳銘皺了皺眉毛，因為這個人他不認識。

女人笑容陽光，過來就相當熱情的攔住了他們兩個:「克烈夫曼先生早就等候多時了。」

「等的是他吧，和我沒有關係，我就先走了。」

女人的笑容很標準，標準到有些生硬虛假，很明顯的不正常。

陳銘有種預感，後續會很麻煩，就打算直接離開。

沒成想，那個女人抓住了他的手，眼睛里詭異的光芒閃爍，然後聲音變得粗獷:「別走啊，我的冠軍，既然來了，就上來陪我喝杯酒。」

陳銘感受那死死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只能被拉著走進了一旁備好的豪華轎車。

科威夫特早就上了車，在車裡看著女人精緻的妝容然後挑了挑眉:「改口味了？大鬍子？」

女人身體一攤，軟趴趴的倒在對面的座椅上。

「剛才的是我測試的智能AI系統。雖然很可惜被人認出來了，還需要繼續優化。」

一個蔚藍色投影亮起，帶著濃厚俄式口音，那標誌性大鬍子，克烈夫曼的大臉浮現其中:「我的朋友。我很好奇，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從認識你到現在，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狼狽。

「在大海上遇到了一船的腐化者，我懷疑有人想暗算我，很明顯裡面有黑崎的影子，但是我沒有證據。」

科威夫特很熟練的從一旁的冰櫃里翻出伏特加，然後混了點各種飲料開始喝了一起，還示意陳銘要不要來上一杯。

「那麼你又是怎麼和寂靜遇上的呢？」

克烈夫曼饒有興趣的提問。

科威夫特摸了摸下巴，瞟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陳銘，抿著烈酒，笑了起來。

「那就說來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