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姜文珊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每天都有許多大事小情發生。十一月初，美國總統小布希宣布在競選中勝出，順利獲得連任。中共中央發出了《關於在全黨開展以實踐「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主要內容的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的意見》，決定從2005年1月開始，分批開展實施，至2006年6月基本結束。

姜文珊的建築公司也順利獲批建築工程三級總承包資質，意味著正式成為建築市場的一員主體，可以公開參與招投標競爭。這對她個人來說是一件大事。三十多年的人生，她磕磕絆絆走得艱辛。學生時期是個努力上進求學的好學生，但是成績一直中等，沒有考上好的高中，最後只能去讀了一所職業中專學校的會計專業。畢業后家裡托關係進了隆德大藥房--市商業局下面的國有企業。兢兢業業上班，勤勤懇懇工作，也算是踏上了一個安穩的平台。後來經人介紹和老公相識，雖然他的條件不好，是農業局下面一個事業單位的小職員，收入待遇很低，又是農村出身，家庭負擔比較重，城裡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但是她沒有嫌棄，覺得只要能踏實過日子就行，兩人順利結婚生子。日子過得樸素平淡，她也覺得蠻幸福。沒想到快而立之年，造化弄人，遇到國有單位改制潮。商業系統下屬的商場、酒店、藥店等國有企業是第一批被轉制的，自己最終也成為了一名下崗工人。

隨著國有企事業單位的改制，大批下崗工人湧入勞動力市場，造成勞動力過剩，勞務市場的競爭也日益白熱化。工資低不說，連找份工作都變得相當困難。嘗試了幾份短期的用工，都以失敗告終，甚至遇到闕德發這種老流氓遭遇了職場性騷擾。後來，幸虧投靠了表姐李明霞，跟著她在眾誠建築勞務公司負責日常的經營管理。她知道，表姐背後有劉積仁這棵大樹罩著，前幾年來錢很快。兩個人的皮包公司，靠著轉手倒賣建築材料和工程項目賺取中間差價，幾年光景表姐已經財務自由。當然，她也沒有虧待自己，給予了豐厚的薪資待遇，讓自己的小家庭這幾年也提升了好幾個台階。如果沒有表姐的這場機緣，自己的小家庭肯定還是深州城裡最底層的生活狀態。老公這個人腦子有點軸，不懂得變通。在單位里起早摸黑、辛辛苦苦工作這麼多年毫無起色，升職加薪一概與他無緣，仍舊是最底層的小職員，每月拿著微薄的薪水。她雖然有時也抱怨不公但並不怪他，這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也是自己的選擇么。

可是，隨著自己收入的提高，老公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尤其是工作中經常要參加一些應酬，有時會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偶爾還要陪領導或者客戶唱歌，回家難免比較晚。從姜文珊的角度來說，自己像個男人一樣挑起了家庭的經濟大梁，在外面辛辛苦苦看人臉色，陪人笑臉，還要灌一肚子的酒，身心俱疲，回到家不僅沒有一句體貼的話語，沒有一點溫暖的照顧，還要看你的臉色，聽你的冷言冷語，令人十分寒心，無法忍受。但從她老公的角度想，一個女人連家裡的老公和孩子也顧不牢，經常在外面喝得醉醺醺這麼晚回家，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為這事，兩口子經常吵架，氣頭上又容易說一些過激的話，更造成夫妻關係的緊張。搞得現在兩人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小家庭像英國的下議院似的，整天吵得不可開交。

姜文珊想過，這樣的生活狀態對老公來說的確難以接受。他自己每天朝九晚五，兩點一線，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也沒個交心的朋友，一年到頭也不出去應酬一次或者出一次差，像個桃花源中之人。而自己的生活狀態跟他對比就形成鮮明的反差，隔三差五總有點應酬。做市場沒有辦法，許多的市場信息只能通過社交場子得來，不可能完全脫離社交圈。如果那樣，除非是回到過去，找個單位打工上班。回頭路她肯定不會走的，這幾年她在建築行業時間久了，對這個市場有了比較清楚的認識。這是一個很有潛力的行業，許多人在這個領域白手起家、發家致富。

前兩年，她已經看出來，表姐並不想把這門生意往大里做，守著眾誠這麼個建築勞務公司隨波逐流，慢慢收山。許多原先和眾誠一樣做建築勞務的公司，都陸續申請了總承包資質，參與到市場的主體競爭，一個個賺得盆滿缽滿。只有眾誠公司，有這麼好的資源和基礎，卻越做越小，最後關張。她能理解這其中的道理，這是表姐背後那棵大樹劉積仁的意見。他們一起發家致富，完成了資金積累，已經不想再繼續冒風險，免得有朝一日遭受牢獄之災。但是自己還年輕，賺的錢相比一般的工薪階層可謂豐厚，不過還遠遠沒到財務自由的程度。兩年前，她就在考慮一旦表姐收山了，自己怎麼辦？

去年註銷掉眾誠公司后，表姐在市中心開了一家服裝店，邀請她過去一起打理。那個店面是表姐自己買的，地段很好，生意也不錯，但是她沒有答應。一是表姐的店開張不久，實際上不需要那麼多的人手，她招了兩個小姑娘幫她打理店鋪、打打下手，人手其實足夠用了。叫她去，無非就是照顧她，並起不了多大作用。自己現在不是幾年前的光景了，不想一味地靠著表姐討生活。二是這幾年在建築行業里跟許多人打交道，漸漸對這個行業、這個市場摸到了一些門道。隔行如隔山，一般人不接觸建築行業的，總認為造房子這種高大上的事情肯定門檻很高，沒辦法涉足。通過這幾年的觀察，這個行業其實門檻並不算高。關鍵是要搞到一張市場的准入證，沒有資質證書，吃不了這行飯。實際的施工班組么，既可以找勞務公司做，也可以在市場上輕鬆找到，而且專業分工很精細：什麼泥工班組、木工班組、鋼筋工班組、模板腳手架工班組、水電工班組、鋁合金工班組、裝修工班組等等，只要你手裡有活，人是招手就來的。公司開好，有了活，再招幾個專業的技術管理人員，管牢工程的質量、安全和進度就行。說簡單也很簡單。因此，她還是想在建築行業里有所發展。自己這幾年的社交圈，喝的那些酒，認識的那些人都是與建築行業相關的。完全另起爐灶，再去跟表姐開服裝店實在是太可惜。於是，央求表姐幫忙批了一家新的公司--勇攀建築勞務公司，仍舊掛在深房建築下面。有了勇攀做基礎，不要說申請總承包資質，就是守著這個勞務公司平台干點小活，收入也蠻豐厚，比外面打工上班的不知道強多少倍。特別是去年底，章哲立接替陳英俊擔任深房建築公司經理后，看陸自明的面子，對自己蠻關照的，今年的業務量有了明顯上升趨勢。因此，也就一門心思在這個行業里謀求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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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時經常想，表姐遇到了貴人，靠著劉積仁這棵大樹改變了命運。自己會不會也有如此幸運呢？她現在覺得，陸自明可能正是自己生命中的貴人。原先跟他打交道，其實都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自己只是表姐的一個影子、小跟班，本質上那些交道都是他們之間的關係。直到後來自己獨立搞了勇攀建築勞務公司，才真正開始和他打交道。他一直不冷不熱的，很禮貌客氣，但也沒有幫多少忙，有點高不可攀。日久見人心，後來他跟章哲立打過招呼關照自己，勇攀的境況就有了明顯改善。又主動提出來幫助自己申請總承包資質，而且全程都是他在幫忙整理把關，沒有圖她任何好處。

姜文珊送過兩次禮金、禮卡給陸自明，但都被他謝絕了。他體貼地說道：「你現在一個人做企業賺錢不容易，我這裡就不用破費了，市場上用錢的地方多！咱們是朋友，我是幫朋友的忙，如果圖這個，我就不來了！」一番話說得她感動不已。這麼一個年輕優秀的男人，這麼無私地幫助自己，不正是自己的貴人嗎？跟他在一起，社交圈的層次也明顯提升，境界和認知也隨之提高。但他不圖物質回報，難道是別有所圖？

她很清楚男人的心思，他們打的主意無非就是錢和色。她對自己的容貌是有自信的，雖然談不上閉月羞花，但容貌清秀，溫婉文靜，肯定算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對男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這些年，身邊不乏男人明裡暗裡地示好，但是自己一直堅守著底線，不去理睬，更不去回應。她難免猜測陸自明也可能存著這種想法。然而這次是自己想多了，似乎並沒有。最早他在深房建築當經理的時候，也會經常一起喝酒，但都是喝完就散場，從不跟她們參加唱歌、泡吧、洗腳等第二場活動。後來陳英俊接班后，吃完晚飯必要二場活動，還經常裝著醉意乘機揩油。生意場上沒辦法，別說是她，就算是表姐也一樣得忍著。而陸自明平時與她的相處都是很禮貌，言行毫無出格之處。特別是上次喝醉酒，送自己回家，如果他有什麼歪心思一定會表現出來。自己保持著模模糊糊的意識，陸自明把自己放在車後座，自己坐到了前排副駕駛的位置。到小區門口，攙自己下車，送到小區的樓下，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更沒有藉機揩油，始終規規矩矩。她知道陸自明的人品是可以放心的，是個踏實靠譜的好男人，雖然還比自己小兩歲，心中對他還是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陸自明並非聖人，相反在女色上，從小頭腦里就有不少不可對人言的想法，對身邊的許多女性都有不同程度的性幻想，有時見到一位漂亮的女性，會忍不住浮想聯翩。為此時常感到自己面目可憎，猥瑣下流，也經常自責自卑。朱程理學講「存天理，滅人慾」，他始終覺得是自己的修為不夠，很難斬斷慾念。但在言行方面，自己格外注意不做什麼出格的舉動。結婚後，他在男女關係方面尤為注意。他並非對姜文珊沒有感覺，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走上出軌的道路。婚前周旋在葉蘋蘋和王梅芳兩個女人之間已經讓他心憔力瘁、痛苦萬分，那時畢竟沒有婚約在身，旁人無可指摘。而現在有了法律的約束，加之葉蘋蘋的家世背景，他更不想重蹈覆轍，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因此，他是真心把她當做朋友來幫忙，並沒有其它什麼想法。

王梅芳打聽清楚了那晚秦志強和什麼人喝酒，不用說，肯定是朱小龍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在秦志強面前不知道潑了什麼髒水。知道了是什麼人乾的，她心裡有了底。但是這種事怎麼跟老公解釋呢？人一旦需要辯污的時候都處於可憐的弱勢地位，何況人要自證清白是極困難的。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從來都不是靠證明或自證來維繫。她決心等秦志強先來跟她緩和，如果沒有緩和的跡象，那麼意味著兩人的關係也就難以挽回了。

秦志強心裡也是痛苦的，他很愛王梅芳。惟其愛，也就更難以忍受。他並不是一個封建的人，自己的戀愛史也是豐富的，因此對生命的另一半並沒有必須是處女之類的老觀念。事實上，他和王梅芳的婚姻一直是很幸福很愉悅的。王梅芳的品格得到了全家的認可和肯定，兩口子之間也很和諧，加之兒子的出生，更給這個大家庭帶來了無窮的歡樂。結婚前，王梅芳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戀愛史，也沒有追問過他的感情史。他也一樣，知道她有過一段感情，也沒有想法去刨根問底。現在聽到這些難聽的話，他當時在怒火中燒，但是冷戰了一段時間，他越來越意識到，讓過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塵埃來破壞當下的生活，愚蠢至極，毫無意義。他也打算跟王梅芳認真長談一次，攜手度過這樣不愉快的一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