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缸中之腦

「嗯？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周易道別過頭去，斜著眼看王遙。

「當然相信啊，但是吃飯的時候總不能一直保持身體接觸吧，這樣你們兩個都不方便啊。」

「只要我解放一些限制，不接觸也可以對艾比的異常進行壓制。」

「我們吃飯就是為了補充能量，你這麼做就是想讓我花更多錢咯？」

「哼，要你管？」

「晚上一起出去玩啊？」

「你不是約了陳曦晚上繼續約會嗎？還叫我幹什麼？」

「一起出去玩而已，約會只是說辭啦。」

「到時候再說吧。」

王遙鬆了口氣，陳曦可比周易道好說話多了，只要安撫住周易道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

「你們還很年輕。」男人只是站在那裡，他寬厚的背影就讓苻生與紫猷幾乎無法呼吸。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男人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這對年輕人，緊皺的眉頭讓他更顯威嚴。

「但是你們偏偏來到了這裡，走上了絕路。」男人聲音猛地一沉，如同猛獸進攻前的低吼。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苻生並不清楚面前的男人是誰，也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他覺得這或許是某個任務的前置劇情，所以並不打算干擾過場動畫。

跟完全懵懂無知的苻生相比，紫猷想得就太多了。在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之後，她終於開口了。

「既然你的話已經說完了，那我們就走了。」紫猷拍了下苻生的肩膀，「別等了，走吧。」

「哦。」或許是看出紫猷那冰冷的神色與平時完全不同，苻生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應了一聲便跟著紫猷一同向外走去。

「你要攔我們？」紫猷平靜地說道。

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兩人身後的男人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勢，卻沒有回答。

紫猷沒有等待，帶著苻生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修羅門，保持著勻速向著侯府走去。

「看來這兩家都不是什麼好選擇。」紫猷冷漠地對苻生說道。

雖然在其他人看來，紫猷就是在跟身旁的苻生講話。但苻生自己很清楚，她的潛台詞是讓自己閉嘴聽她說。

「那麼逍遙侯說的應該是真的，或許我們應該直接去找混沌聊聊。」紫猷抬起手，從虛空中取出一本書，翻到其中一頁。

「這裡記載著關於逍遙城中這座通天塔的傳說，其中有一個關於其由來的傳說著實是有趣。如果記載屬實，我們說不定能在那裡收穫一件神兵。」紫猷的笑容甜美。

「但是取走那件兵器或許會導致整個日出之地毀滅......」紫猷停頓了片刻，「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

王遙跟抱著艾比的周易道正在侯府庭院內的涼亭之中納涼，便看到紫猷與苻生走了進來。

「你們不是要加入修羅門學武技嗎？」王遙給兩人指了指旁邊空著的座位，示意他們坐下說。

「修羅門是去了，但是死檔了。」王遙聽到紫猷的話皺了皺眉頭，周易道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現在可以說了。」

「呼，差點就死了，差一點我們就死了啊，我真是......」紫猷的身體鬆懈下來，額頭上瞬間布滿了汗珠。

她掀開衣領扇了扇風，看著旁邊一臉茫然的苻生有些無語。

從見到那個可怕的男人開始，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經過了她數次思考。她甚至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行為是否留下了破綻。

就算給她充裕的時間，她也沒有足夠的精力和體力去思考每一步是否做到完美了。

不但要抑制自己身體本能做出的反饋，還要保持對周圍環境變化的警戒，對可能存在的突髮狀況做出完美應對。她只是個普通人，甚至還是個十七歲、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孩子。

她已經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了最好，幸好沒有意外發生。萬一對方選擇繼續試探，或者苻生突然說出一些破壞人設的話，他們兩個還有沒有機會回到侯府都是個問題。

王遙剛剛看到紫猷緊繃著身體走過來還以為她在修鍊武技，直到她說出「死檔」這個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的詞才理解了紫猷的暗示和處境。

「你們想喝點嗎？這茶葉是日出之地的特產，你們看。」王遙將手裡的茶碗舉到兩人面前，「運氣好的話會有一根豎起來哦，要不要試試看？」

一根豎起的茶葉桿在茶水中央的水面上晃來晃去就是不倒，牢牢地吸引了苻生的注意。

「真的好神奇，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苻生好奇地問道。

「自己去沖一杯吧。這種茶，只有自己親自動手沖泡才能切實感受到運氣的存在。」王遙將自己的茶杯放在涼亭中央的石桌上，然後為苻生指明了茶室的方向。

苻生也如預料一樣，對紫猷說了一聲就一路小跑奔向了茶室。

在目送著苻生進入茶室之後，周易道伸出手掌，在空中虛握，世界立刻陷入了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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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陳曦模仿她使出的小範圍內大幅減緩時間流動的【時間截流】不同，周易道的【世界截留】是真正意義上的令整個三維空間暫停。

但如此強大的能力也不是沒有缺陷。

想在這種情況下與他人交流，必須賦予對方足夠多的許可權才行。紫猷是一個普通人，她需要呼吸，也需要物質作為她行動的媒介。

但是在賦予紫猷足夠多的許可權之後，與她相關的東西就會同時解除限制，從靜止狀態脫離。

所以還要用到幾個術。

【空間封鎖】將周圍所有物質限制為只能在固定範圍內進行轉移。

【錨點記錄】將截留世界與空間封鎖範圍內的此刻全部記錄下來。

【模擬宇宙】用完全還原截留世界的虛擬宇宙暫時將原宇宙覆蓋。

「已經可以了。」周易道看著王遙的眼睛說道。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現在整個世界都已經陷入了停滯狀態，除了我們四個，誰也無法行動。」王遙對紫猷充滿了好奇，這個虛擬宇宙是個很好的試探機會。

「居然真的跟動畫一樣，太不可思議了，這是怎麼做到的？」紫猷難以置信地盯著那片懸在空中的樹葉。

「你猜猜看？」王遙將茶舉到嘴邊，稍微抿了一口。

「我無法理解這種現象，這簡直就是神跡！」紫猷彎腰去提那片停在風裡的樹葉，那片樹葉居然真的被她拿在了手中。

「既然樹葉是真實的，那就遠遠不止暫停生物身體感官那麼簡單。可是物質歸於靜止又是怎麼保證自身形體的呢？最奇怪的是，我能看到東西，那說明光沒有被靜止，可我感覺不到太陽光的熱量。」紫猷完全無法理解這種遠遠超出她認知的情況，表現得有些呆又有些可愛。

「缸中之腦，你聽說過嗎？」王遙問道。

「當然聽說過。我們那個世界也很喜歡討論這種問題，光是對於這個問題的描述方式，從古至今加起來都有幾十種之多。」

「有沒有可能，現在你看到的你聽到的，全都是我們灌輸到你腦子裡的。」

「有可能，然後呢？」

「你不怕？」

「怕什麼？」

「在我們設計的世界中當一個玩家，難道不可怕嗎？」

「我不是已經在別人的世界中當一個玩家了嗎？」紫猷的眼神有些複雜。

「其實想判斷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否真實，只需要確認兩點就夠了。」紫猷將手中的葉片一絲一絲扯開，感受著它的汁液塗滿自己的手指。但是她依舊沒有感受到溫度的流失，手指只殘留著滑膩的觸感。

「第一點是信息的飽和度。」紫猷舉起自己滿是樹葉汁液的手，將手指上的汁液抹在了王遙的臉上，雙方皆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

「第二點是行為的自由度。」紫猷的指尖劃過王遙的側臉，觸碰到了他的嘴唇。

然後將手指插進了他的嘴裡。

「這是報復嗎？」王遙含著紫猷的手指含糊地問道。

「你覺得是就是咯。」紫猷將手指從王遙口中抽出，拿樹葉隨意擦拭了一下。

「就算你可以把手指戳進我的嘴裡，也不見得你就自由了吧？」

「自由啊，自由嗎。」紫猷仰著頭，露出潔白而修長的脖頸。她就像一隻無比驕傲的鵬鳥，嚮往著永遠無法觸及也無法擁有的天空。不是因為貪婪，只是因為天空代表著自由。

「我有個朋友。他說，就算他只是一個小說里的角色也無所謂。只要他能實現他理想，走完他應該走的道路，即便一切都只是他人編織的夢，那也不負此生。」

「後來呢？」

「那本屬於他的史詩或許永遠不會完成了。」

「英雄最悲哀的結局莫過於中道崩殂。有生於毫末的拼搏，也有轟轟烈烈的戰鬥；有發人深省的哲思，也曾有可歌可泣的偉業。正因這篳路藍縷，才使得他們的結局格外令人嘆惋。」

「你這種人永遠也不會成為英雄吧。」紫猷仰著頭微笑著說道。

「我沒有生於毫末的經歷，也註定不會遇到真正讓我拼上一切才能做到的事情。但也正因如此，我的戰鬥也更加兇險。」

「與自己戰鬥是嗎？」

「沒錯。」

「那個人也曾做過這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