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糾纏
「任意兩個水滴都可以變成更大的水滴，降低自身表面積，降低總蒸發效率。任意兩個人也可以相互扶持，抵擋對抗來自自然的壓力，降低生存壓力。」
「人構成的社會就像是一片水源，這片水源可以失去任何一滴水，但是不能留有任何一個污染源。一旦出現污染源，就要立刻處理，否則水源整體都會被污染，需要大量時間讓水流動才能逐漸挽回。」
「這裡的水流動，指的就是人類一代一代的繁衍；污染源指的就是有毒的影響，可以是思想，也可以是某種制度、某種器物、某種機械。」
「雖然每個人都是水滴，但是因為質量不同，影響力也不盡相同。質量大的水滴，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整個水源的波動，質量小的水滴，波動也是微乎其微。」
「通常情況下，影響力只跟個人實力有關，但每個時期的個人實力完全不同，不可一概而論。」
「比如聖皇即位之前，仙人把持話語權，就是依靠了堯舜兩位聖人的犧牲和德行。這時候的影響力就不完全是跟個人實力有關，還摻雜了名望、個人情感等因素。」
「所以聖皇一直強調，影響力只能作為處理事務的優先順序順序，而不能作為左右權力者處理事務的因素。」
「仙人們影響力大又怎樣？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錯了就該受到懲罰。」
「所以你問我對農協的看法，我也是這種觀點。」
「農協影響力是很大，但是它現在做錯了，那就該罰。」
鍾靈聽到妖聖轉述的聖皇治世觀，頗有種撥開心中迷霧的感覺。
曾經她也被一些「弱勢群體博得同情，獲得高影響力」的事件所迷惑，現在想來自己根本沒必要妥協。
錯就是錯，沒有借口可言。
你的錯誤，你的責任，需要你自己來承擔。
你的弱勢，你的可憐，社會也會照顧。
這兩者並不衝突。
你的家庭因為失去你而變得更加困難，那幫助你的家人找到更好的工作就好了。
你的未來因為你的過失而陷入灰暗，那就等你接受完懲罰之後再給予你絕對公平的待遇就好了。
因為處理起來麻煩就推卸責任。
因為處理首尾需要耗費更多人力、物力、財力，所以就妥協。
可是問道作為十大宗門，它的宗旨是什麼？
它成立的目的是讓那貧瘠的三州之地的居民過得更好、更幸福。
如果最基礎的公平都做不到，人民談何幸福。
大部分人吃得更好、穿得更暖就是幸福嗎？
這些向好轉變在宏觀層面的影響力，真的能比得過微觀層面一件件不公小事相加的影響力嗎？
每一次不公正的、對「弱勢群體」的維護都是對水源的污染，都是在降低問道宗門在民間的評價和公信力。
鍾靈打了個冷顫，背後的毛孔泌出細微的汗珠。
聖皇治世觀對她心境的衝擊，完全不亞於剛突破心一境之後，看到世界真實模樣對她的衝擊。
王遙摸了摸鐘靈的頭，想了想又覺得不夠，直接將鍾靈抱在了懷裡。
「不用擔心，更不用害怕。問道祖師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如果你的所作所為真的存在很嚴重的問題，他一定會提醒你的。」
王遙的安撫起了效果，鍾靈顫抖的身體逐漸恢復了平靜，但是她一時之間沒有想離開王遙懷抱的意思，王遙也就放任她繼續抱著自己了。
「這麼說，你是打算對農協出手嗎？」
「是的。」
「封神禁令怎麼辦？這個封神禁令對妖聖也有限制的吧。」
「受王准許了。」
王遙眉頭一皺。
事情好像比他想的還要複雜，妖聖出手居然是得到受王點頭的，而受王此時正在跟天皇對峙交鋒。
而且聽妖聖的語氣，祂應該是跟聖皇比較熟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聖人們出現了分歧，大部分打算用武力強推逍遙城？逍遙侯自己都被限制了不能出手，拜託妖聖出手真的有用嗎？
難道自己之前的推演是錯的？
不可能啊，珷皇都沒有辦法操控東州的經濟政治局勢，東州必然存在著某種從頭到尾遍及各方面的保護。
等等，未必是妖聖親自出馬。
「獸潮？」
「沒錯。」
聽到這裡，鍾靈突然抬起頭。
「妖聖大人打算用獸潮推平農協？」
「這是最好的解決農協問題的方式。」
鍾靈聽到這句話，心臟突然停跳了一下。
這種心臟刺痛的感覺，她已經二十多年未曾有過了。
上一次還是在她十歲那年。
那一年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因為獸潮。
「我不允許。」
王遙斬釘截鐵地說道。
「除非你能保證野獸能不傷及任何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
鍾靈緊緊地抱著王遙，就像溺水者抱緊了救命稻草。
她說不出任何話語，卻明顯感覺到心中那洶湧的洪水有了可以傾瀉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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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保證每一個無辜的人都活著。」
「但是，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死。」
灰霧中傳來的這句話，讓在王遙胸前埋著頭的鐘靈抬起了頭。
她轉過身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小女孩，我知道你的身世，也知道你的疑惑。所以我也知道，我就這麼解釋，你是不會相信的。你願意捨棄肉身進去走一趟嗎？」
「進哪裡？」
「現實的反面，空白之上的存在，只有意識才能進入的精神世界，無憂無慮的——夢境之國。」
鍾靈聽完之後沒有思索這個異空間的真實性和存在邏輯，而是在猶豫要不要捨棄肉身。
王遙卻立刻阻止道：「夢境世界我知道，祂能說出夢境世界的存在就證明祂大概率沒有騙我們，所以你不需要去那裡驗證，相信我。」
「大概率是多大概率。」
在鍾靈問出這句話之後，王遙便知道一切都不必再說了。
他看著鍾靈透露著堅定意志的眼睛，嘆了口氣。
「我們的約會還沒結束，還有半天時間。」
「這麼說你要陪我一起去夢境世界？」
雖然鍾靈想要去夢境世界探尋的意志十分堅定，但是她內心中也存在著面對未知世界的忐忑，王遙這個聖人如果能夠陪她一起面對未知的夢境世界，她就無需再有任何不安了。
「我會陪你去，但是我在這個世界還有事情要做，所以只能分出一部分意識陪你一起去夢境世界。」
鍾靈點了點頭，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很感激王遙的決定。她知道王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能分出一部分意識陪著她已經足夠了。
夢境世界一個來回需要多長時間她也不知道，王遙這個知道夢境世界存在的無敵聖人都不想讓她去那邊，說明這段旅途應該會很長吧。
想到這裡，鍾靈甚至還有點慶幸。
是夢境世界這個變數將她跟王遙剩下的半天約會時間續了不知多久，她心裡還挺感謝這個變數的。
「你是怎麼知道夢境世界的？又是怎麼能打開連接夢境世界的通道的呢？」
王遙對此很是疑惑。
夢境世界是世界之外的世界，只有超出多元宇宙籠罩範圍之外，或者將境界提高到無色界之上才能發現夢世界的存在。
後者只有他們幾個作為虛之六面顯化的先天聖人才能做到，其他人根本沒有那麼高的境界。
前者倒是無敵聖人就能做到，可是遨遊到無窮宇宙之外的目的是什麼呢？
在虛中尋找到夢境世界的聖人。
理論上雖然存在這種可能，可實際上完全沒有任何理由會促使一個聖人進入虛中忍受無盡折磨、承擔歸虛的風險遨遊。
除非這個聖人像王遙他們一樣，一開始就知道夢境世界的存在。
難道夢境世界曾經跟四象世界產生過某種聯繫？
還是四象世界某位聖人的最終目標就是探索一切奧秘的根源？因此在虛中探索時，陰差陽錯地在虛中找到了夢境世界。
「夢境世界的來歷是個秘密，我不能說。至於為什麼我可以打開夢境世界的通道，是因為我有一個前輩就在夢境世界之中。以祂為錨點，就可以暫時打開夢境世界的通道了。」
王遙聞言沒有繼續追問。
「那就請你打開通道吧，我的一部分意識會陪著她的意識一起進入夢境世界。」
然後王遙轉頭看向懷中的鐘靈說道。
「在你的意識回歸之前，我可以幫你保管你的身體。當然你的身體已經達到了第四境，就算不用我特意照看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你需要我幫忙保管你的身體嗎？」
「嗯。」
鍾靈點了點頭。
「剩下的就在路上說吧。」
王遙將自己的意識與鍾靈的意識結合在一起，一同送入了妖聖開啟的夢境通道之中，瞬間便丟失了那部分意識的聯繫。
可是就在夢境通道在關閉之時，其中卻突然出現了第三個意識，王遙和妖聖都沒有反應過來，便眼睜睜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這個意識進入了夢境世界。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