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一個沒勁的人

第216章 一個沒勁的人

問話共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

肖海雖然沒研究過心理學,但他以前是刑警,同樣掌握很多問話的技巧——當然,這些技巧在李智勇的身上都用不到,因為他真的很配合。

在這期間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試圖從李智勇的身上,找到哪怕一絲他在偽裝的破綻。

可最後我也沒發現什麼破綻,不過「旁觀者」這個行為,讓我有了一個新的思路——

這個思路的出發點,是李智勇的個人信息。

雖然他不認識我,但他的部分信息和我記憶中是重合的,這就證明在我編撰這部分記憶時,至少單方面的了解過他。

把一個陌生人加入自己的記憶,這又是一個具有極強目的性的行為。

而且從邏輯來看,這種情況不會單獨存在,所以基本可以確定,我現在的記憶是被嚴格篩選、制定過的。

這是一個經過設計的「因」,而當時的我認為,這個「因」會將我導向某個既定的「果」。

至於我為什麼要讓自己忘記,恐怕和「觀察者計劃」的底層邏輯差不多。

就像那種看視頻回答問題的遊戲。

先播放一段視頻,然後提問視頻中第三個出現的人,左腳的襪子是什麼顏色?

大多數人在第一次都無法回答,於是在第二次觀看時,會下意識把更多精力放在「襪子」上,但第二題卻可能是「拿薯條的人用了幾根手指」。

就像人類面對【大災難】一樣,這個遊戲的難點也在於「問題不可知」,所以無論「襪子」還是「手指」,都有可能成為關鍵線索。

清除記憶可以有效避免這種「先入為主」,讓觀看視頻的人、也就是觀察者,儘可能全面的收集所有信息。

代入到我自身的情況,就是「果」處於一種無法被觀測、甚至預測的混沌狀態。

於是當時的我設計了這些記憶,它們會促使我接觸一些事件,而線索就藏在這些事件當中。

同時為了避免我過度關注「襪子」或者「手指」,我讓自己忘記了任務,以達到一種「旁觀者」的狀態。

就像我現在以旁觀者的角度,從李智勇的身上收集信息一樣。

但這就引出了一個悖論——

先入為主的基礎是「先入」,也就是說當時的我已經有了某種方向,只是沒有太大的把握、或者認為那個方向是錯的,才會採取這種方式重新來過。

可是我在公開提出「觀察者計劃」之前,就已經著手隱瞞自己的身份,而在那個時候,對於【大災難】的調查才剛剛開始,理論上我的收穫不會太多。

難道「隱瞞身份」和「編撰記憶」不是同期發生,而是不同動機引發的兩件事?

「師兄?」

庄湘的低呼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過神,就發現他們三個都用一種等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沒什麼想問的了。」

肖海似乎發現我剛才走神了,攤手替我掩飾了一句:「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

我迅速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問答,如果李智勇沒有撒謊的話,他的人生就像他此刻的狀態一樣,只能用「沒勁」這兩個字來形容。

從心態來看,他的人生主要分成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從出生開始、到他的女友死亡之前。

這個階段的李智勇,處於一種沒有目標、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混沌狀態,即使後來進入了眾生,也只當成一份普通工作。

每天除了完成設備維修的日常工作,他對任何事都不關心,以至於在眾生工作了幾年,都還不知道那些人在研究什麼。

後來聯合政府成立,公開確認【大災難】的存在,「造神計劃」被打散併入其他的調查項目,李智勇和幾個技術部的同事一起,被選中進入了「觀察者計劃」。

但這對他來說,也只是一次尋常的工作調動,他不在乎在哪兒工作,甚至不在乎【大災難】,他只要能繼續混日子就行了。

直到那次「觀察者計劃」遭遇重創的事故中,他女朋友所在的觀察站全軍覆沒。

失去女友,讓李智勇的心態轉變到第二階段。

李智勇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現「目標」,那就是查清【大災難】的真相。

但這又不完全是李智勇的目標,而是他的女友想做這件事,他很愛自己的女友,所以想要完成女友的遺願,僅此而已。

至於他跟王強的合作,也是相當的簡單、甚至可以說草率——

王強說自己可以查清【大災難】,但需要李智勇的幫助,他信了,於是兩個人就合作了。

而且據李智勇所說,他輕易答應合作不是只針對王強,任何人跟他說能查清【大災難】,他都會跟對方合作。

他就像一條印魚,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可是懶得自己游過去,所以就找一些順路的鯊魚或者別的什麼,來幫助自己抵達目的地。

這種人是最難搞的。

一方面,這種牆頭草似的狀態讓人很難信任,但另一方面,因為他不在乎任何一方的得失,所以不會偏向於某一方,這讓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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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找了個好隊友啊……」

我在心裡默默吐槽王強,權衡過後還是決定直接一點:「我需要觀察間和入夢儀,用來……」

「別告訴我用途,我知道的越少,出賣你們的幾率就越小。」

李智勇懶洋洋的抬了下手,眼珠左右轉了幾下又道:「觀察間暫時沒有空閑,我可以提供一台入夢儀,但只能在單機狀態下使用。」

「什麼是單機狀態?」

「就是不聯網。」

李智勇用眼珠指了一下庄湘:「觀察者入夢期間,輔助員可以通過操作器,實時監視觀察者的體征數據,或者啟動『強制喚醒』之類的。」

「但這個功能需要註冊用戶信息,而你們三個已經『死了』,沿用原本的賬號會被發現,我又不能憑空捏造三個身份,所以只能在單機狀態下使用。」

「……」

我轉頭看向庄湘,發現她和我一樣似懂非懂,只得問李智勇道:「會對功能有影響嗎?」

「不會,只是所有的操作,都必須在入夢儀的本體設備上進行。」

「聽起來只是麻煩一點……」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著提出第二個要求:「我還需要你幫我聯繫龐誠……」

「不管,你自己來。」

李智勇說著,拿出一個鞋盒大小的手提箱:「我知道的越少,出賣你們的概率越小。」

「……」

我眯起眼睛看著李智勇,剛壓下去的懷疑又翻湧起來。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兩次了,好像完全不避諱「出賣」、「信任」之類的話題。

表面來看,這是一種問心無愧的坦誠,但我總覺得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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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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