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 要動用奇兵了

乘百官吃飯的時候，永樂出宮透了透氣，見了董興等人，知道他已經擺平了方孝孺家人抬棺上訪的事情，心裡又放鬆了不少。

他覺得，方孝孺現在已經擺出一副潑婦的架勢來和自己干仗，如果再放進一群潑婦進了金鑾殿，自己即使打贏了，也免不了要被扯掉頭髮，甚至被扯爛褲襠，那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他好好在殿外理了理思路，重新回到金鑾殿繼續主持朝會。

「方孝孺上諫的第七條，十分中肯，朕虛心接受。朕既然是皇帝了，就不該經商，與民爭利。來啊，給方御史賜座。」

永樂一上來，就開始了欲抑先揚的老套路，先作了一番自我批評，又給方孝孺戴了個小小的高帽子。

等方孝孺面露得色坐定，永樂又繼續評論：「至於第八條，言之無據，不值一駁。朕幾次經營西域，還沒你方孝孺慫恿建文到交趾搞武裝遊行花的錢多哩。大家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到戶部查一查，咱們用數字說話，不搞危言聳聽、道聽途說那一套。」

不少大臣開始點頭稱是，論干大事、辦實事，方孝孺真是比皇帝差得遠。

他那危言聳聽一套其實也是雙刃劍，既可以用來對付目前的政敵，也可以對付將來的政敵，咬誰都可以，說不定哪一天就咬到自己人的。

永樂看擁護自己的人越來越多，開始準備收官：

「至於第六條，只能說夏蟲不可語冰。朕也沒功夫聽你們在這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朕知道，方孝孺你很有勇氣，也很有手段。支持你上諫的也不僅僅是在這諫書上簽名的二十多人。」

「現在，朕給各位臣工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用腳做選擇，支持商業的站到西邊去，不支持商業的站到東邊去。」

大臣們沒想到永樂皇帝又天馬行空來了這一出：站隊。

不過從政從來就是一門站隊的學問，或者說站隊就是投機。

人生總有那麼幾次讓你左右為難的時刻。站好了就是光宗耀祖，祖墳冒青煙。站錯了，輕則丟官罰俸，重則抄家滅門。

不一會兒，朝臣們包括新科進士們就按照各自立場，分成東一塊、西一塊。

不過，不支持商業的朝臣和進士有五百之多，而西邊只有三百來人。

方孝孺開始面帶喜色，看來自己在朝堂之上還是得道多助啊，看永樂如何收場。

永樂瞟了方孝孺一眼，嗤之以鼻，淡淡地說道：「朕聽說，聖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站在東邊的既然這麼不待見商業，那好，朕決定了，今後發放俸?就按?米發放。站在西邊的就按現銀髮放。」

殿下立即有人哭喪著臉喊道：「陛下，臣等是支持商業的，只是剛才沒聽清，站錯了隊。」

看來清高還真不能當飯吃，有錢才是硬道理。

永樂又問道：「還有哪些人站錯了隊？給朕站到中間來。」

見皇帝又給了一次機會，不一會，大殿中間又站了一百來人。

永樂卻吩咐道：「蜀王，你給朕記住，這中間的騎牆派以後都一律發寶鈔。」

大殿中間的那些人沒想到左右不討好，只好厚著臉皮請求道：「陛下，臣等知道錯了。」

政治是站隊的學問，也是暗箱操作的學問。

大臣們沒有想到，永樂竟然讓站隊在陽光下運行，根本沒有給他們左右逢源、暗箱操作的機會。

永樂又問道：「方孝孺，這些人首鼠兩端，能不能稱君子？」

方孝孺明知永樂在慢慢分化自己的支持者，但是也只能咬著牙吞下這個暗虧，答道：「回陛下，這些人寧願為五斗米折腰，不佩稱君子。」

永樂於是對中間的那些人說道：「既然大家都覺得你們這一百人不是君子，就趕快滾出去吧。什麼玩意？又蹭了朕不少點心吃。」

等中間的一百來人被趕出朝堂，永樂感覺又舒爽了些，繼續利用皇帝的威嚴控制話語權：

「朕現在再說說方孝孺的其他諫疏。如果沒有別的因素攙和，他這諫疏雖然不能說有見地，至少也是憂國憂民之舉。朕應該本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精神，認真聽取。」

「但是，朕也不怕你們笑話，朕心眼其實有點小，比針尖還小。朕總感覺這個方孝孺沒那麼單純，有誰能給朕解釋解釋？」

永樂這時像指揮打仗一樣，自己已經在正面將方孝孺一黨的注意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該輪到奇兵進場了。

這時一位還沒穿官服的人很有眼力勁，「噌」的一下就站了出來，充當先鋒：

「新科進士嚴大同以為，方孝孺前列五項，其實就是一件事情，批評陛下用人失察，用人不當。」

「嚴大同不才，就請各位大人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陛下還是遼王殿下的時候，到遼東沒幾天，用了靖江王這個宗室，沈庄這些商賈，郭鎮這些外戚，火真這些蠻夷，易信這些太監，不僅為大明開疆拓土數以千里計，還多次為大明解決西域、交趾、雲南諸多邊患，幫助朝廷賑濟山東、河南水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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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方孝孺身為首輔，輔佐建文不到四年，就搞得宗室反目成仇，山河破碎，外夷窺視，狼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民怨沸騰，國庫空虛，好多官員還領不到俸?？」

嚴大同現在雖說只是一身布衣，對國內形勢和朝堂窘況卻是瞭然於胸，一番凌厲的質問，迅速引起大臣和士子們的共鳴，紛紛點頭稱是。

是啊，這幾年領不到大米，盡領寶鈔，還真是拜方孝孺這傢伙所賜！

方孝孺有些慌了，辯解道：「你胡說，那都是因為宗室作亂。」

嚴大同是新人，不敢和方孝孺對著干。

寧王早就對方孝孺有氣，馬上站出來為永樂提供火力支援：

「方孝孺，那我問你，是你搞白衣渡江，逼死湘王、周王在前，還是諸王起兵在前？」

「你口口聲聲讓陛下重用士林儒生。那我問你，在太祖皇帝分南北榜之前，江南士大夫布滿朝堂，你們把大明治理得又如何？南北分榜之後，你們所有士大夫群策群力，治理國家又如何？」

「你這麼鄙視商業，重視農耕，為何你推薦的朝臣沒一個比李犇養牛養的好？沒有一個比韓木、鐵燿開墾的荒地多？」

在鐵的事實面前，方孝孺感覺有些氣短，還是努力保持鎮定，輕描淡寫答道：「臣是治國無方，陛下不過是依仗各地商賈罷了，終究不是治國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