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算計
高氏心下鄙夷，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半點規矩都不懂。
按著規矩，都得敘話再三，寒暄過後才步入正題，哪有一開始就大喇喇的問詢有何要事，跟她們過來求人似的。
余老夫人則笑道：「侄孫媳婦說得哪裡話，咱們不過是先前聽說你身子不適，又想著自你嫁入侯府，竟沒見過，又逢世子冊封，特來道賀一番。」
說罷，又抬抬手，叫身邊的下人遞了禮冊過去。
「略贈薄禮，也算是我這老太太的一番心意了。」
彩鳳上前去接過，又遞到尤晚秋跟前，她看了幾眼，瞧見裡頭所贈之物皆屬華貴，可見那幾房倒是真費了點心思。
尤晚秋笑道：「何須多禮，若論起來，我是小輩，理應去拜見您才是，只是去歲才入侯府，便早早懷了清兒，侯爺看重，不許我隨意出門，這才耽擱了。」
余老夫人亦是笑道：「延綿子嗣才是大事，怎會耽擱。」
一旁的高氏也附和：「正是如此。」
又像是想到什麼似得，左右看了看，問道:「對了，這個時辰，怎不見小世子在？當年我生大哥兒的時候，便是有著乳母照料，卻也是一刻離不得母親，離了一會，就哭的摧人心肝。」
尤晚秋垂眸幾息，做出有些強顏歡笑的模樣，「世子這時候正是乳母帶著，侯爺看重，不許外人私自探看，便是我要去，都得等侯爺回來，得了應允才可。」
許是說得太過卑微，她思索一番，找補道：「侯爺說了，小兒易病，進進出出那麼多人，怕生事，也說他不在，小世子鬧得很，怕他吵著我休息，這才不讓帶出來。」
尤晚秋說的是倒是實話。
晏景這人心機的很，看出尤晚秋嫌小孩哭鬧煩，只在夜裡他回來時才帶著清兒跟她相處一會。
一來那時清兒有些困頓，沒白日里那般鬧騰，不會惹她心煩，畢竟再精緻可愛的孩子，哭鬧起來一樣是魔音貫耳。
二來他們相處的時候他也在，母子相處融洽了，尤晚秋難免連帶著看他也順眼些，潛移默化下去，自然對他愈發依賴。
其中或許還夾雜了些不希望被隔絕冷落的嫉妒之情，反正這人複雜得很，輕易覺察不出他的心思。
但在外人看來，卻是另一番模樣。
彩鳳皺著眉，夫人這話說得倒是真實，但聽起來，卻是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在一低頭看下手處坐著的那些夫人們，竟是各個若有所思的模樣。
高氏面上帶笑，心裡卻打起了算盤，「原是府里的規矩，這倒是我們不知了。」
什麼規矩，呵，不過是這小門小戶的侯夫人強撐罷了。
便是宮裡，受寵的妃嬪尚且能撫養子女，這侯府難道規矩還能大過皇宮裡去？
京城裡但凡給正房夫人臉面的人家，基本不會將孩子抱走別居，小世子不在眼前長大，日後跟母親也不親近，說不準是廣陽侯生了心思，籌謀著給後來人騰位置。
高氏原是自個兒有了異心，因此看什麼都跟她心裡念頭一無二致。
余老夫人跟竇氏、張氏等人雖沒她想得那般偏激，但要麼覺得尤晚秋有些失寵，要麼認為廣陽侯嫌她小家子氣，怕小世子在她手裡養壞了。
總歸有些看不起她，即便是面上裝著恭敬前來拜見，眼底卻多少透出些不喜跟輕蔑，門第之見根深蒂固，高門出身的夫人，要來拜見她這等下層泥腿子出身，心裡哪能沒有成見。
尤晚秋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這輩子她當上了侯夫人，若是跟上輩子似得，做個沒名沒分的外室，這些人早將心裡那些冷嘲熱諷的話擺到明面上說了。
她端著茶抿了一口，並不接話，余老夫人自持身份，三房的張氏輩分與她相當，不敢隨意開口，場面一時間有些冷淡。
倒是方才一直不說話的竇氏問了句：「府里的姨太太呢？怎不見她出來拜見。」
姨太太？
這府里哪有這號人？
尤晚秋心下納罕，但面上只淡淡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麼？」
喜梅、春桃在身後不動聲色的給彩鳳遞眼神，意思極明顯，在問那姨太太是誰。
彩鳳倒明白的快，心知幾個夫人誤會，但此事又涉及侯府要密，哪裡能輕易解釋，主子也沒發話，更沒有她開口的份。
見她面色不愉，高氏嘆了口氣，「先前侄媳婦還沒嫁過來，許是一直養在深閨，不知這外頭的傳言。」
尤晚秋順著她的話問：「什麼傳言？」
高氏便道：「那外頭都傳廣陽侯府里有個極得寵的妾，很是嬌妖纏人，引得景和為她一擲千金，今兒個請戲班子，明兒個又鬧著要修園子，幾次三番的折騰。」
「景和什麼樣的人品，你也知道，若是跟他叔叔一般是個愛玩鬧的，外人見如此，也不稀罕！偏偏他冰刀似的人，在外誰的面子也不給，幾個叔伯哪個見了他不怕，卻竟也由著那妾鬧騰，倒是叫人看足了稀奇。」
竇氏搖了搖頭：「可見這平日里冷著的人，稍動了念頭，便跟老房子著火似的，防也防不住。」
尤晚秋聽罷，便明白她們口中說的那人是誰，面上只掛著強撐出來的僵笑。
她身後的春桃、喜梅卻面面相覷，有些擔憂，與侯府彩鳳為首的那些面不改色的婢女形成鮮明對比。
主僕幾人的臉色自然也被坐著的夫人們收入眼中，只當尤晚秋被戳了痛處。
余老夫人打了個岔，笑得和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侄孫媳婦又何必擔憂這個，如今小世子都有了，便是夫君跟妾室再如何折騰，也動不了你的位置。」
若是門當戶對嫁過來的夫人，這話說的倒還有理，可尤晚秋偏偏不是，生死榮辱皆系在晏景一人身上，連孩子都不在她膝下養著。
一旦失了寵，莫說位置坐不坐得穩，便是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正如她們所想的那般，尤晚秋當即便紅了眼，又強撐著故意不讓人看出來，端著茶盞借著喝茶遮蓋。
彩鳳方要開口提點幾位夫人，尤晚秋餘光卻一直在盯著她，彩鳳一動，她便道：「這茶有些冷了，你去給我煮一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