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美味的蟲尾巴

關於李厚載上校，周杭對他沒什麼了解，只覺得他雖身材魁梧，處事風格卻很溫和，但他生起氣來，人也會變得嚴肅，目光透出毋庸置疑的威嚴。

這一路過來，李厚載對他多有照顧，然而卻在被埃利恩蟲追擊的過程中，他們失去了這位可靠的夥伴。

然而，就當周杭他們跟隨逆蟲準備離開天文館的時候，李厚載居然奇迹般地出現了。

李四海手裡的探燈照向李厚載的臉，明亮的燈光在李厚載的皮膚上反射，周杭眯著眼看去，看清李厚載的臉，不禁吸了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李厚載的脖子青筋突兀，臉色慘白，好似一張被揉皺的白紙，左半邊臉皮膚皸裂，好似蛻皮的爬行動物，雙眼均布滿血絲，還有血從眼角處緩緩流出，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且遍體鱗傷，可想而知，他方才落入蟲群受到的遭遇。

李厚載注意到徐柳生，從他渾濁的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憤怒，發出了低沉的怒吼聲，「徐柳生，你這個畜生！」

周杭被李厚載的樣子嚇到了，他還沒反應過來，怪人已經擋在了李厚載身前，他伸手往李厚載的肩膀推去，就這一下，李厚載整個人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牆面破裂，碎石飛濺。

怪人冷冷地盯著李厚載，他自言自語道，「此人已被埃利恩蟲入侵，趁他還未完成蟲人的變異過程，必須將其擊殺。」

周杭急忙喊起來，「不能救他了嗎？」

怪人扭頭疑惑地看向周杭，「已經晚了，埃利蟲人已經吞噬他的心臟，很快就會失去自己的意識，成為蟲子的傀儡罷了。」

徐柳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李厚載，他明顯有點慌了，心中有愧疚，他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口卻也什麼沒說，難過地移開了視線。

李厚載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掙扎了一下，立正身體，想重新發起攻擊，這時卻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怪人出現在他面前，他的手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鑽進李厚載的胸膛，手腕使勁，挖出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尾巴，怪人卻在他們驚詫不已的目光注視下將黏糊糊的尾巴直接塞進嘴裡，像是吃著章魚觸手似的，一點一點地吞了下去。

周杭見此畫面，猝不及防，只覺得噁心，轉過身就吐了起來。

等周杭回過神來，李厚載的屍體已經倒在地上，怪人吃下埃利恩蟲的尾巴，津津有味地舔了一下嘴唇，他說好久沒吃蟲子了，蟲子果然還是很美味。

怪人看著還在發獃的三人，揮揮手說，「我們繼續走吧。」

周杭被李四海拍了拍肩膀，然後才麻木地跟了上去，當他經過李厚載的屍體時，他害怕得不敢去看一眼，他總覺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他們明明就在李厚載面前，卻不能為他做什麼。

很多時候，他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死去。

對於李厚載這個人，到了最後，周杭還是沒能了解他，他們不過是萬千宇宙中的一粒塵埃，這麼多的擦肩而過，在漫長的時光長河裡，終究會忘掉聽過的名字，直到生命盡頭，再忘卻自己的名字。

這一切，這所有的相遇，是否具有獨特的意義？

生命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是否過於短暫而盲目，所以無法找尋到真正的答案？

周杭還在胡思亂想時，他們已經走過向上的樓梯，期間不見一條埃利恩蟲，路途平靜，似乎進來時的兇險不過是一場惡夢。

這不是惡夢，他們已經失去了一位夥伴，周杭看向其他兩人，他們沉默不語，臉色也變得凝重，看來李厚載死亡這件事變成了沉重的黑石壓在了心頭上，很難不去在意。

但周杭知道，時間會將愧疚和悲傷的份量削減，他們也會慢慢忘記李厚載這個人。

來到圖書館一樓，看著被炸掉的門，怪人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扭頭看向他們，惱怒地說道，「你們就只會用炸彈嗎？」

徐柳生尷尬地擺擺手，「當時為了逃命，也是沒辦法。」

怪人說門是可以開的，只需把雙手按在門上十秒鐘，感受到一股吸力，只要向兩邊拉門，就能打開門，徐柳生一再強調，他們急於逃命，再說了對這古怪的門也沒了解過。

怪人還是很不滿意徐柳生的做事方式，他佯裝冷漠，不想再跟徐柳生說一句話。

徐柳生跟周杭無奈地說道，「我感覺他討厭我了。」

周杭也不理他，這讓徐柳生更苦惱了，怎麼他就成壞人了？難道為了救他們，救自己，也有錯不成嗎？

外頭依舊霧氣籠罩，不見天光，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怪人轉動腦袋，視線望向霧氣深處，感受著多利雅南的「心跳」，他臉上的表情緊張了起來，他開始往一個方向走去，周杭他們跟了上去，問怪人現在是什麼情況，怪人厲聲說，「很糟糕，我姑且還能存活，只怕你們三人很難走出去了……不要再說話了，盡量跑快點！要更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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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以一種非常古怪的姿勢跑了起來，雙腳一瘸一拐，卻跑得飛快，他們只好跟著跑，怪人的速度很快，周杭漸漸感到有一些吃力，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難受得想要嘔吐，他跑得有些慢了，李四海趕緊拖住他的手腕，拉著他跑，不至於讓他脫隊。

周杭想說他們到底要跑到什麼時候，就在這時，他再次聽到了蟲子快速爬行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又像是浪潮洶湧的動靜，那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看來就算有「逆蟲」在，多利雅南也不忌憚，這些埃利恩蟲瘋狂地追了上來。

他們拿出槍，隨時最好攻擊的準備。周杭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蟲子果然追上來了，蟲子彈跳而起，閃電般竄至半空，齜著尖牙就要往他們的脖子咬去，嚇得周杭忙連開數槍，擊退不少蟲子。

作為用槍新手，周杭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幸運，子彈不要打空已經夠他謝天謝地了。

怪人看了看前方，然後對他們喊道，「就在前面了，再跑幾百米，只要看到光，就能出去了。」

周杭看到怪人停下來，不解地叫道，「你呢，你不跟我們走嗎？」

「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我沒法離開這裡，你們快跑，一直往前跑。」怪人說完，轉身就撲向那些埃林恩蟲，臉上毫無畏懼，就像是要跟這些蟲子玩耍一般。

周杭看著不少蟲子繞過怪人，繼續朝向他們追了上來，他只好咬緊牙關，不管雙腳傳來的陣陣劇痛，奮力地向著前方跑去。

李四海招呼周杭看向前方，果不其然，如怪人說的，霧氣的前方出現了白光，看來他們離外面越來越近了。

希望就在眼前，周杭不由得展開了劫後餘生的笑顏，然而腳下的冰面忽然一晃，那恐怖的破冰聲驟然出現在耳畔，如同惡魔的低語。

周杭絕望地看向身邊的李四海，只見他的身形一晃，往下一跌，居然在他眼前消失了。

周杭沒來得及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腳下一滑，身心不穩，跪在了地上，緊接著向後滑下——原本平整的冰面變成了一個陡坡，原來是冰面不知何故而塌了，他在冰坡上滑了兩秒鐘的時間，身下一空，頓時沒了任何支撐點，他們如同脫枝的落葉，向著深淵墜落而去，黑暗由四面八方聚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