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沉默是今晚的主題

節日的氛圍縈繞著整個小河直街，連路邊的柳樹都掛滿了各種寫著「中秋」「月圓」「平安」「快樂」等等諸如此類字樣的掛件。它們在風中輕晃，翻轉。掛件的流蘇時不時會觸碰到從柳樹下經過的旅客，彷彿在挑選一個幸運兒把它的祝福送出去，而我並不打算從它底下走過。

街上的人太多了，我和舒瑞時不時就得側身為經過的旅客讓路，特別是遇到牽著手的情侶。

我理解他們不願放手的執著，可當他們一臉幸福的死樣子從我身邊經過時，我總感覺他們是在向我炫耀。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因為他們此時眼裡只有牽著手的對方，沒有旁人。可我寧願這麼想，於是我會刻意地裝出一副很屌的樣子，用舌頭撥弄著嘴裡的棒棒糖。

一旁的舒瑞一定沒有我那麼多的心思，因為在我的餘光里，她嘴裡的棒棒糖似乎就沒有動過。我並不知道她這樣含著會不會難受，因為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就像一個沒有了七情六慾的仙女，在這個佳節將近的日子被派來巡視人間。

穿過了幾條巷子，我們即將走到那塊「想你的風吹到大運河」的牌子，儘管我很想就這樣一直陪著她在沉默中走下去，可我們終究是要告別的。如果讓我選擇一個告別的地點，那塊牌子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將嘴裡即將吃完的棒棒糖取了下來，扔向了一隻垃圾桶。在一陣心理準備后，停下了腳步，說道：

「就走到這吧，我還得回去花店。你也回去早點休息。」

舒瑞也停下了腳步，看著腳下的青石板鋪成的地面，等幾個旅客從我們中間穿過後，看著我說道：

「我還想找個地方坐坐。」

她的眼神像有魔力般讓我不敢直視，我怕我會在她的眼神里沉淪，於是我躲開她的眼神，看向了一家小店，說道：

「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買包煙。」

我還沒邁開步伐，身前的舒瑞就說道：

「不用買，我有。」

我呆住了，臉上寫滿了震驚，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她已經從手提包里拿出了一盒我平時抽的好日子香煙，遞到了我面前。

我獃獃地看著她手裡的煙，好一會後又看向了她的臉，懷疑此刻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個佔有了舒瑞軀殼的妖魔鬼怪：

「拿著，昨晚才買的。」

我像個沒什麼電的機器人，遲鈍地接過了煙，舒瑞又在手提包里翻出了一個打火機，遞給了我。

我把煙和打火機握在手上，沒有給自己點上一根。

我跟在舒瑞後頭，不知又走了多久，她終於在一個周圍比較清凈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我坐到了台階的另一頭，打開了舒瑞給我的煙，發現裡面只被抽了一根，我抽出一根，點了起來，深吸了幾口后，問道：

「你不是最討厭煙嗎？。」

「你想事情的時候老是抽煙，我想試試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有些好奇，便接著問道：

「試過之後是什麼感覺？」

「嗆，別的就沒有了。」

我點了點頭，她的回答我並不意外。

「為什麼路欣叫你叔叔，你又自稱哥哥？」

「我們各論各的。」

「是你讓她問我中秋回不回去的對吧？」

「嗯。」

我沒有否認，我總感覺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聰明得有點可怕。

「我知道如果我跟路欣說我不回去，你就不會來了，所以我才騙了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見過你送她的那把吉他，而她又無緣無故問我那個問題。」

「小孩子都是想到什麼就問什麼的，本來就沒有什麼邏輯。」

「所以我也不確定，直到見到你。」

我沒再說話，看著對面的小河，在沉默中思考著舒瑞為什麼要來見我，畢竟上次在公司我們之間的見面是那麼的痛徹心扉。

沉默是今晚的主題，而這次打破沉默的是舒瑞。

「陸晨，你再送我一個手串吧？」

我不知道這是她今晚給我的第幾個意外，我似乎永遠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而她又彷彿能看穿我。

我把手裡的煙掐滅，久久沒有回應，我想起那兩條被我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手串，內心也陷入了更深的矛盾中。

「陸晨，你答應過我的。」

我看向了舒瑞，而她也正看著我，她的眼眶似乎有些紅，而幾乎在同時，我心裡湧起了一股衝動，想要抱她的衝動。我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也許是因為我們分別在台階的兩頭。

「那我們回花店吧。」

說完我便率先從台階上站了起來，把舒瑞給我的煙和打火機放進了口袋，邁動了腳步。

回去的路上，我的腳步很快，舒瑞也緊跟在了我的後面。

到了店門口，小路欣便朝我們走了過來，嘴裡喊著：

「陸晨叔叔，姐姐。」

到了我們面前，她竟牽起了舒瑞的手，而不是跟在我的左右，似乎比起我這個陪她做了很多事的人，她更喜歡舒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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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自己這或許是因為舒瑞長得好看的緣故，又或許她真的有魔法。

舒瑞沒有了一路的深邃，牽著路欣的手，笑著和她一起走進店裡。而由於小路欣的存在，我的心情也輕鬆了很多。

店裡，李艾正招呼著顧客，我們三人則朝著擺放茉莉花手串的地方而去。

「姐姐，你要買茉莉花手串嗎？」

「不是我，是你陸晨叔叔。」

……

小路欣看向了我，又說道：

「叔叔你要送給姐姐嗎？」

「嗯。」我應了一句，然後給小路欣使了一個眼色，希望她去別處玩。

小路欣好像沒有看懂，依舊雙手牽著舒瑞的手沒有要走的意思。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她才十一歲，心裡沒那麼多成人的小心思。

我朝舒瑞說道：

「你選一個吧。」

「姐姐，我來幫你選。」

「怎麼哪都有你啊，這得讓姐姐自己選。」

「哦。」

舒瑞看了看眼前的茉莉花手串，卻沒有動手。

我說道：「其實這些都差不多，你選個顏色就可以了。」

舒瑞搖了下頭，看向我，很認真地說道：

「我不要這些，我要你親手做的那串，盒子里的那串。」

前面的事她確實可以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看出端倪，可連這些她也知道，再加上路欣和她的親密關係，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我被背叛了，這個背叛來自於一個十一歲的小叛徒。

我用質問的眼神看向了小路欣。

小路欣鬆開了舒瑞的手，邊跑邊喊道：

「我去幫媽媽忙。」

我看著奔跑的小叛徒有些無奈，但我並沒有什麼時間去理會她，因為舒瑞還在等著我的回答。

舒瑞不知道的是，她說的那條手串就是上次她見到的戴在夏言手上的那條，她是一個驕傲的人，不會戴別人戴過的東西，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夏言。

我回道：

「那條我沒帶。」

小路欣喊道：

「你說謊，你帶了。」

我深呼吸了幾口，在尷尬的同時安撫著自己的怒氣：她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孩子……

「其實你說的就是你上次看到的夏言手上的那條。」

舒瑞依舊盯著我，說道：

「可你已經要回來了不是嗎？」

「可……」

「我不介意，我想要。」

花店的淡黃色燈光下，我看著眼裡透著溫情的舒瑞，心已經被融化，我知道她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我的顧慮也似乎隨著她的這句話消散。

「你等我，我去酒店拿來給你。」

我說著便轉過了身，跑向花店門口，此時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去酒店把它拿來，戴在舒瑞的手上，然後求她再一次做我的女朋友。

我的酒店並不遠，而騎單車就是最快的方式。出了門我便騎上了小路欣，不，小叛徒的單車，準備朝酒店方向騎去。

「陸晨，我跟你一起去。」

……

月亮爬上了最高處，雖然此時距離中秋還有兩天，卻已經很圓。而月下的小河直街，此時擁有著最美的夜色，我放慢了踩單車的速度，享受著河邊的風，享受著那隻抱在我腰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