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去罵皇帝
就在京師因為通州大捷而局勢變幻莫測的時候，趙贏正在通州府府衙的正堂和大順磁侯劉芳亮喝酒。
在當俘虜的幾個時辰里，劉芳亮終於摸清楚了呂宋軍的前世今生。
原來，呂宋軍以前是一夥海寇啊！
自己以前是流寇，呂宋軍以前是海寇，大家都是寇，這不是一家人嗎？大家都是窮苦出身，窮人何苦難為窮人？
所以，劉芳亮見到趙贏的時候，他不再擺出一副死人臉，而是怒氣沖沖地質問趙贏為什麼要幫助腐朽黑暗的大明朝廷，你這樣助紂為虐，對得起天下蒼生嗎？對得起水深火熱的黎民百姓嗎？
雖然被劉芳亮貼臉開大，但是趙贏對劉芳亮沒有惡感，甚至親手為劉芳亮解綁，然後安排酒席招待他。
因為趙贏記得，劉芳亮死於抗清。
僅憑這一點，劉芳亮就值得趙贏尊敬。
在面對異族入侵的時候，劉芳亮至少比吳三桂之流要高尚得多。
面對劉芳亮的問題，趙贏反問：「就算你們現在推翻大明王朝，天下蒼生會比現在過得更好嗎？」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差？」
劉芳亮不敢正面回答趙贏的問題，身為闖軍高層，他自然知道闖軍內部的問題。
殺人放火屠城，逼良為盜，裹挾普通老百姓從軍，一樁樁，一件件，由流寇組成的闖軍做的事情並不比大明朝廷高尚。
還有闖軍這句「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普通老百姓都被裹挾進闖軍，連身家性命都是闖軍的了，自然也不用納糧了。
「不會比現在更差嗎？」
趙贏冷笑道：「李自成在西安稱帝，張獻忠在襄陽稱帝，京師一個大明皇帝，關外還有一個東虜皇帝，一個國家，四個皇帝，這不是分裂？這不是對老祖宗的背叛？四國相爭，老百姓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差，你哪來的臉說老百姓的日子不會比現在更差？」
「改朝換代哪有不死人的？」劉芳梗著脖子辯解，「待闖王坐了天下，老百姓的日子自然會好起來。」
「他李自成也坐得穩天下？」
趙贏冷笑連連，道：「自古得天下者都有一個穩固的後方，你們有嗎？你們走一路吃一路，把北方搞得民生凋敝，你想靠著這殘破的北方坐穩天下，真是痴人說夢！」
頓了頓，趙贏繼續說：「好，就算你們攻破大明京師，得了大明的天下，可關外還有東虜虎視眈眈，你們又該如何應對。」
趙贏一直對李自成沒好感。
李自成滅了覆滅大明，這是歷史規律問題，即使是趙贏這個明朝腦殘粉也無法過多指責。
可問題是你滅了大明，你好歹把大明的責任擔起來，結果你跟滿清打了一架就放任滿清入關，你拍拍屁股跑了，結果把偌大的京師讓給了滿清。
滿清入關后製造了多少駭人聽聞的慘案？
畿南之屠、潼關之屠、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八十一日……
滿清乾的那些畜生事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更不消說滿清後期的「雖遠必賠」，以及華夏百年苦難史。
所以，趙贏對李自成的評價就一句話「光腚捅馬蜂窩，能捅不能扛」，純純一個惹禍精。
「東虜，蘚疥之癖罷了，我大順軍自有辦法應對。」劉芳亮還在嘴硬。
「呵呵！」
趙贏氣笑了，誰給劉芳亮的勇氣？讓他覺得東虜只是蘚疥之癖。
大明和東虜在遼東反覆拉鋸幾十年，大明越打越弱，東虜越打越強，如今大明耗費巨資打造的關寧軍也只能依靠堡壘城牆抵禦東虜。
闖軍，一支由流寇組成的軍隊，一支前兩年還被只吃了個半飽的明軍二線部隊攆得滿山跑的軍隊，你們哪來的臉說東虜是蘚疥之癖？
看著冷笑不止的趙贏，劉芳亮也不好意思再辯解。
闖軍高層如何不知東虜戰力強悍？他們也認真討論過取代大明后如何應對東虜。
李自成的幾個智囊，比如牛金星的策略是招降大明的關寧軍，許以高官厚祿，讓關寧軍繼續防守東虜，待大順軍理清國內局勢后，再東征討伐東虜。
歷史上李自成也是這樣乾的，關寧軍的頭吳三桂也同意歸順大順，接受大順的冊封，繼續為大順鎮守遼東。
可是大順軍在京師拷餉拷得太順手，順便把關寧軍在京城的家眷也拷了，因此得罪了關寧軍事集團，然後就有了吳三桂剃髮降清，滿清入關。
至於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完全是扯淡，若是大順軍和關寧軍的利益一致，一個揚州瘦馬又算得了什麼。
劉芳亮又沉默了，雖然同為賊寇出身，但趙贏這個賊寇的層次好像比他們是要高那麼一點點。
「你們啊！想得太少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趙贏拍了拍劉芳亮的肩膀，道：「不是我想幫大明，而是大明現在還不能倒，大明一倒，這天下至少要亂幾十年，天下蒼生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話說到這裡，按道理說趙贏應該提出招攬，劉芳亮也是這樣想的，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接受招攬。
呂宋軍很強，趙贏層次很高，跟著他們干似乎也不錯。
可趙贏卻話鋒一轉，道：「老劉，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劉芳亮拱手道：「宋王但說無妨。」
趙贏道：「我會把你獻給崇禎皇帝，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被生擒的闖軍高層將領，在你死之前，崇禎皇帝應該想見見你，如果你見到他，你該罵罵，該吐口水吐口水，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就是讓他明白你為什麼要造反。」
「啊！」劉芳亮一怔，不知道趙贏有何用意。
趙贏向劉芳亮舉起酒杯，一臉真誠地說：「劉兄，如果你真的想讓天下蒼生過得好一點，就讓你的死更有價值一些吧！拜託了！」
劉芳亮雖然是沙場宿將，又是為抗清而陣亡，趙贏尊重他，但是並不想招攬他。
近現代化的呂宋軍隊沒有他的位置，宋王府官署更沒有他的位置，曾經滄海難為水，做過大順高官的劉芳亮已經不可能再變成普通人。
左右無用，不如讓他把崇禎皇帝罵一頓，如果能通過他讓崇禎皇帝看清楚事實，他也算死得其所。
看著一臉真誠的趙贏，劉芳亮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若真能為天下蒼生做點事情，我老劉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