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荒誕的君臣

天關軍敗亡的消息傳回，東京城內震動。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六丁力軍，劉無忌招募的民間青壯，一下午就逃得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百姓們或許迷信，或許愚昧，但基本的智商還是在線的。楊式也號稱「應讖之人」，會道術秘法，挑選的將士都是禁軍官兵，就這樣還打不過梁山大軍，他們這些臨時徵召而來，連操練都亂糟糟的烏合之眾，如何能敵？

劉無忌大急，他只是個小商販，陡然之間被推舉到了高位，身負阻敵守城之重任，便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都指揮使該行使哪些權力，該如何練兵，該如何布陣，劉無忌是一竅不通，於是他想了個好辦法：任用親信！

家人、朋友、親戚、鄰居、街坊都做了官，還遠遠不夠，怎麼辦，那就賣官！

偏偏趙桓跟孫傅著了魔似地信任，便任由劉無忌胡作非為，楊式好歹還能將天關軍帶出城外，劉無忌連部將具體有什麼職責都搞不懂。

六丁力士大潰逃，劉無忌看著身邊的家人親信鄰居人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於是有人出主意：不如投奔郭京吧。

六丁力軍的建立，東京城內不少官吏都撈了一筆好處，眼看這支民兵大軍潰散，若是官家和大司馬追究起來，該怎麼應對？

於是有官員就找了個絕佳的借口，表示今年是乙巳年，乙為陰木，而丁為陰火，雖然五行木生火，但孤陰不長，六丁力士不能發揮出實力。

而甲為陽火，陰陽相濟，六丁力士當與六甲神兵合二為一，如此更能夠發揮戰力！

這麼一個介面，居然被趙桓相信了，便催促著郭京繼續出城迎戰。

李綱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這些日子一直忙碌著京師城防，便上奏希望官家不要信任這些江湖騙子，還是應該繼續操練禁軍，如此方能夠守住城池。

孫傅還沒有發話，宰相白時中卻再次跳了出來。

白時中從蔡京門下投靠新帝趙桓，同樣轉換得相當絲滑，他不滿的是，官家給了李綱區區一個兵部侍郎這麼大的權力，置他這個宰相何種位置？

白時中知道李綱膽氣足，不敢正面對抗，於是就挑選了范瓊。

范瓊雖然連續兵敗兩次，但他敬佩李綱一個文人的膽量，以京城四壁巡檢使的身份，對李綱的工作相當配合。

故而白時中就認為，范瓊是李綱的人，心想我惹不起你李綱這個老大，難道還惹不起范瓊這個小弟？

白時中便指責范瓊兩次兵敗，將禁軍精銳全部敗光了，此舉比劉延慶更甚，應當追究責任。

范瓊據理力爭，被白時中指著鼻子痛罵，並被逼著領兵出衛州門，負責守衛東京城西門角的永順水門。

至於范瓊的京城四壁巡檢使，則被剝奪，改由白時中推薦的一名親信將領擔任。

李綱也很無奈，他只是侍郎，權力遠不如宰相，將范瓊送出衛州門，李綱深深鞠躬：「將軍事有不濟，便自退回！」

李綱要守城，總得需要些能帶兵的將領，范瓊看了他一眼，只是回了一禮，便帶著不到三千禁軍出了城。

范瓊出城后的第一件事，先派心腹攜密信前往梁山軍大營。此時王倫也已經從黃河故道之南繼續南下，與蕭嘉穗會合了。

王倫之所以南下，是因為折可求那邊，姚古與河南府等地的禁軍合兵一處，擁兵三萬，他已經派了劉唐、沈驥領兵前往支援。

得知范瓊要投降，王倫派人彼此聯絡后，做好了約定。范瓊表示可以尋找機會返回城內，為梁山打開城門，他只有一個要求：手刃白時中！

白時中掌握了京師巡檢大權，覺得自己能夠壓李綱一頭了，便請示皇帝趙桓，希望六甲神兵出戰。

反正朝廷官兵連續失敗，白時中要的並不是一場勝利，而是藉此機會顯示他對朝政的掌控，私下裡他卻與趙桓商議好了，打算尋找機會逃出東京城。

郭京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朝廷催促著出城迎敵。

郭京是個典型的京城混子，他知道自己並沒有任何能夠讓官兵刀槍不入的秘術，故而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在於獲得軍權，從而訓練出一支敢戰的隊伍來。

郭京就是禁軍出身，他也瞧不上朝廷禁軍，覺得這些人百無一用。對於朝廷禁軍的墮落，李綱是最有發言權的。

因為經李綱調查后發現，禁軍空餉吃得極其嚴重，而且東京城相當一部分禁軍，由於長期駐守、少有出戰的機會，普通士兵紛紛逃亡，卻已經在東京城內形成了一個灰色產業。

那就是售賣禁軍名額。

這個名額對東京城小門小戶、小商販是很有吸引力的，花點兒錢，就能買個禁軍的小軍吏，憑這樣的身份，混混潑皮不敢隨意騷擾，而且不用去軍營點卯，不用出操。

李綱此前還覺得禁軍或可以一用，仔細調查后，便再也不提出城迎敵的事情了。他只覺得對不住范瓊，在未經調查之前就逼著對方兩次出戰。

難道我大宋，已經墮落到如唐朝末年一般，禁軍也學那神策軍了么？

李綱不住感嘆，他仍舊反對命令郭京出戰，實在是朝廷的大軍經不起這麼隨意葬送了。

但皇帝已經急了，梁山大軍已經逼近到城北二十餘里，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賊軍圍困東京城？

數次找理由拒絕的郭京，最終還是被逼著領兵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