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哭了
出了江城醫院，林沐妍摸了摸已經餓扁的肚子，打算回學校食堂吃午飯。
江城大學距離江城醫院大約二十多分鐘的步行距離，她也不準備坐公交了，直接步行回去。
這九月的酷暑還未散去，天氣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都凝住了。
想到爸爸還在看守所里待著，林沐妍心裡一陣酸楚。
常年站手術台，有時候一站就是十多個小時，林肆的肩頸和腰椎都不是很好，一到酷暑或者嚴寒都會犯病。這個時候林沐妍總會貼心的幫他按摩，貼藥膏。
這陣子她跑了看守所無數次，那邊的人跟他說嫌疑犯不能家屬探望，況且五百萬的貪污是重型經濟犯，更是規則森嚴。
從小到大都是在爸爸的呵護和庇佑下長大，如今爸爸一進去，林沐妍就像個無頭蒼蠅，生活瞬間都崩塌了。
她一個女孩子，沒有背景，沒有錢，沒有關係，連想找人幫忙都不知道能找誰。
想到這裡，林沐妍又紅了眼眶。
她咬著牙不讓眼淚流下來，軟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眼淚卻不聽話的奪眶而出。
此時眼淚和臉上的汗水已經連成一片，打濕了她白皙的脖頸和T恤衫。
她伸手擦了擦，卻發現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擦不完，她乾脆不擦了，低頭走著，任由眼淚肆意侵蝕著她柔嫩的臉龐。
路邊，黑色的庫里南後座，段懷謙和陸晉川並排坐著，汪浩駕著車。
正值午休時間，江城市中心的路況很堵，他們已經活生生的在這個紅燈處排了十幾分鐘的隊了。
汪浩無意往窗外一瞥，一眼就看到了林沐妍。
她瘦瘦的，很白，身材高挑，黑色的直發披在肩頭，在人群中很是搶眼，讓人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難。
「哎？這個不是少奶奶么？」
後座正在聊天的段懷謙和陸晉川同時轉過頭，看到林沐妍正朝他們走來。
她低著頭慢慢地走著，小臉濕濕的，眼眶泛紅。她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緩緩地從庫里南邊上走了過去。
陸晉川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四個字：梨花帶雨。
「段懷謙，你老婆在哭哎。」
段懷謙的手臂擱在車窗上，眼睛死死地盯著林沐妍，修長的手指抵著薄唇，蹙眉道：「我瞎了？」
陸晉川一直有憐香惜玉的美德，最看不得女人哭。
他好奇道：「你欺負她了？」
段懷謙掀眼反問：「我欺負她了她能忍到現在才哭？」
「嘁，那可說不準，就你這張嘴，我還是覺得她被你氣的。」
段懷謙橫眉冷對道：「趁我動手打你前，自己下車。」
陸晉川一臉懵逼：「哎不是，我們飯還沒吃呢。」
「你癱瘓了？要我喂？」
陸晉川知道自己說錯話引得段懷謙又發作了。從小一起長大，段懷謙什麼脾氣他還不了解，一定是看到林沐妍哭了，他這會兒飯也吃不下了。
「行，記得你欠我一頓，要不拿點南風的股份來換也行。」
「趕緊滾。」
陸晉川下車后，段懷謙對汪浩指示道：「踩油門，給他賞點汽車尾氣。」
「是，段少。」
只聽轟的一聲，庫里南發動，還站在車邊上的陸晉川大罵一句：「我去！我這衣服還是新的呢！」
……
江城大學化學系實驗室。
吃完午飯，林沐妍穿上了白大褂，剛跨進實驗室，就看到時璐坐在座位上等她。
見林沐妍走進來，時璐立刻站了起來：「林老師。」
時璐皮膚很白，長著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一副典型的江南美女長相。
林沐妍笑道：「你怎麼又來了呀，不是說了不要喊林老師嘛，喊學姐。」
時璐比林沐妍小兩歲，現在是江城大學化學系大四的學生。
「學姐，你現在有時間嗎，有些有機化學題能不能給我講講？實在是太難了。」
林沐妍接過時璐遞過來的本子，只瞥了一眼，她就擰起秀眉。
「璐璐，你是不是又逃課去打工了？這個這麼簡單，羰基親核加成反應活性大小排列，這早就教過了吧？」
時璐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眸，微微紅了臉。
「學姐，你就教教我吧，我逃課打工是萬不得已，你千萬不能讓姜教授知道啊！」
林沐妍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好啦，我有這麼壞嗎？考試前記得來找我，我幫你整理下知識點。」
「學姐，我怎麼就這麼走運遇到你這麼人美心善的大美人？」
「就你嘴甜。」
林沐妍正坐在座位上給時璐講著題，姜教授推門走了進來。
兩個人同時抬起頭：「姜教授好。」
姜教授和藹可親地笑道：「時璐，林沐妍又給你開小灶呢？」
時璐擔心姜教授發現自己翹課，趕緊解釋道：「姜教授，你的課我每個字都認真聽了，可實在是太難了，我搞不懂，只能來找學姐了。」
「行了，快講題，講完我有事跟林沐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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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時璐離開，林沐妍走到姜教授的辦公桌前。
「姜教授，您找我什麼事？」
姜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顯得有些無奈。
「哦，沒什麼，就是你手頭那個藥物分析繼續做吧，不等新的儀器了，還是用那台老的固相萃取儀。」
林沐妍心裡咯噔了一下，隨即問道：「姜教授，那台儀器已經不太精確了，不是前兩天說有公司要投我們這個項目，可以配備實驗器材嗎？」
姜教授嘆了口氣：「對方剛才突然來電說不投了。資本家就是這樣，一會兒一個主意，我們這些做學術研究的，哪有資格多問什麼。」
林沐妍沉默了沒有說話。
說到底，這個社會還是圍繞著一個錢字，像姜教授這樣資歷的很多人，早就被各大葯企高薪挖走了，只有姜教授抱著對藥物化學的一腔熱血，還兢兢業業地在大學里做著學術研究。
資本家們餐桌上的幾瓶天價紅酒，可能就是一個科研成果的全部經費，是造福人類的巨大貢獻。
有些時候，錢是救世明燈，也是地獄黃泉。
就像身陷囹圄的爸爸一樣。
想到這裡，林沐妍覺得有些無力。
「我知道了姜教授，我再修修看那個機器，你放心吧。」
姜教授點點頭，隨即關切地問道：「對了，你爸爸的事…怎麼樣了？」
「沒有進展。」
林沐妍攥緊了衣角，綳直了臉，強忍著又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看出了她的難受，姜教授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林院長是好人，他會沒事的。」
林沐妍點點頭：「嗯，謝謝姜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