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人一到深夜,就酸不拉幾的
唰的一下,營帳中所有將領都看向他,有些陌生,看來是新晉的將軍。
那些追隨曹仁多年的老將眼中閃過一抹憐憫,大好前途,可惜看不懂局勢和人心。
果然,曹仁毫無情緒的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要退兵?」
開弓沒有回頭箭,偏將只好繼續開口:「將軍,我們久攻不下,若是呂奉先回來,三軍危矣!」
「哦,本將明白了,你定是收了西涼軍的好處,在此動搖我軍軍心。
左右,拉下去,斬首示眾!
將他的頭顱傳遍全軍將士,再有言退亂我軍心者,斬!」
「喏!」
偏將身如篩糠,嚇得面無人色,跪地求饒:「將軍饒命,我萬萬不敢收西涼軍的好處,將軍饒命…啊!」
血腥味摻雜進空氣中,只如一滴水進入江河,沒有半點波瀾。
不過榜樣的力量還是可觀的,有了這麼一個震懾,士氣上升一大截,士卒更加悍不畏死。
那些個將軍校尉,更是親自上陣,身先士卒。
面對如此猛攻,西涼軍一時之間有些撐不住了。
一天下來,魏軍數次殺上城頭,若非張文遠調度有方,從容不迫,玉京城此刻已經易手。
「將軍,今日魏軍的攻勢太猛烈了,若是照這樣下去,我們撐不住幾日。」
張文遠此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守城佔據地利不假,可魏軍準備充足,攻城器械一應俱全。
例如那雲梯,可不是一個小梯子,士卒一推就倒。
這是一種龐然大物,猶如憑空架起一個平台來,方便士卒登城。
沒辦法,只能死守。
接連兩日,玉京城已經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攻克。
曹仁大喜,正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玉京城拿下。
不料,兗州一封急報,瞬間打亂了他的謀划。
「報——將軍,主公急報。」
曹仁拿來一看,面色一變,重重的將拳頭砸在軍案上。
嘭!
一聲巨響,嚇了不少人一個哆嗦。
「將軍,發生了何事?」
曹仁不甘道:「主公信上說呂奉先已經撤軍,不日將回!」
眾將面面相覷,呂奉先回來,他們就算攻下玉京城,也沒有多大用處。
「將軍,那現在怎麼辦?」
深吸一口氣,曹仁稍稍冷靜下來:「撤軍!」
煮熟的鴨子飛了,任誰能不氣?
但此刻不退兵,等呂奉先趕到,屆時被前後夾擊,生死難料。
若呂奉先損兵折將而歸倒也還好,佔了玉京城,足以抗拒呂奉先大軍。
可魏孟德信上說呂奉先幾無損傷,那佔了玉京城,也無用了,守不住。
下令撤軍后,曹仁忍不住怒罵:「這揚州軍都是蠢貨不成,連一個呂奉先都拖不住!」
眾將知他氣急,並未接話。
次日天還未亮,張文遠就接到斥候急報。
「將軍,魏軍昨夜已經撤軍,現已退去三百里。」
「退兵了?!」
張文遠先是一驚,因為玉京城快守不住了,若無天大的急事,換成是他,也絕不會撤軍。
片刻,張文遠反應過來:「定是魏軍收到將軍凱旋的消息,嚇得逃了。」
想了想,召來眾將,吩咐道:「曹仁領著魏軍撤了,為防止是他詭計,爾等務必命令將士們隨時整裝待戰,不可輕敵。」
「喏!」
戰機,往往就是一個疏忽導致被對方抓住。
張文遠生性沉穩,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一日後,呂奉先的消息終於傳到了張文遠手中。
也是,既然曹仁撤軍了,那魏孟德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切斷雙方聯繫。
呂奉先來信,雖然不是張文遠期待的大勝,不過其全身而退,也算是不錯的結果。
……
兗州,魏孟德已經枯坐許久。
人一到深夜,就酸不拉幾的。
寒冬臘月,雪漫九天,在夜色下散發著螢光。
兗州,下雪了。
此刻,魏孟德腦海中想了許多,有自己半生的榮辱,也有菀城那一夜火光。
想著想著,眼角就流出淚來。
為了一個鄒氏,他痛失愛子魏昂,折了愛將典韋,沒了侄子魏安民,並且賠進去一匹神駒。
妻丁氏,於大庭廣眾之下,將他休了。
可謂是輸的一乾二淨,生平最後悔之事,莫過於此。
菀城是他魏孟德之痛,也是兗州上下的禁忌,無人敢提。
欻欻——
聽到這腳步聲,魏孟德回神,不著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淚痕。
荀文若踩著雪進來,見魏孟德神色,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
不過身為人臣,自然不會去揭自家主公的短處,全當作沒看見。
「主公。」
「嗯,文若來了,快過來坐。」
荀文若拱手一禮,圍著火盆與魏孟德對坐。
魏孟德用一根木棍輕輕戳著炭火,出言問道:「大晚上前來,不知又發生了何事?」
「主公,曹仁已經撤軍,先前主公答應與他一同發兵攻打揚州,結果反而攻其玉京,等呂奉先回到玉京,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換我是呂奉先,我也會如此。」
被人捅一刀,正常人都不會當作沒發生。
「在下擔心呂奉先會趁機攻豫州。」
豫州是魏孟德的地盤,呂奉先能過,是因為魏孟德借道給他。
現在魏孟德都先捅刀子了,沒道理呂奉先還不還手。
「這一點我早有預料,呂奉先要是老老實實的回去也就罷了,要是想趁機攻我豫州,嘿嘿…」
一聽魏孟德早有準備,荀文若也不多言。
沉默半晌,盆中火光倒映著二人面龐。
「文若,丁家有何話說?」
「主公,丁家主來信,說夫人回去后,就閉門不出,連主公遣人送去的東西,也都丟出門去。」
「唉,是我對不住他們母子。」
魏孟德情緒有些低沉,荀文若是他第一心腹謀臣,也是知己好友。
唯有在他面前,魏孟德會露出自己的一絲軟弱。
荀文若靜靜聽著,不曾插話。
魏孟德說了許多,復又沉默。
良久才幽幽道:「罷了,你送我一封親筆信,我允許她改嫁,丁氏一族不得阻攔。」
荀文若頷首:「喏。」
二人心知以魏孟德的地位,縱然有了這封親筆信,丁氏一族也是萬萬不敢讓丁氏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