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月

渾身癱軟，神智模糊。

頭腦昏沉得相當厲害。

余歡的意識薄弱不堪，就好像置身於夢中，失去了清醒時本該有的意識。

余雫就在眼前，她好像在說著什麼，余歡卻什麼也聽不清。

「雫，你在說什麼呀？」

余歡心想著，連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好累，好累……又好疼，好熱。」

不舒服的感受如同泉涌般襲來。

心中悵然若失，在害怕……失去。

「雫……雫……不要離開我，一直都留在我的身邊，好嘛？」

余歡乞求道，他語氣柔弱，話語中卻充滿熱切。

雫依然在說著什麼，只是余歡始終都無法聽清。

眩暈感在頭裡縈繞，視覺和聽覺好像都壞掉了。

「Sxx—Nxdzxx—Bxh——」

余雫在說什麼，語氣還是那樣的溫柔，只是余歡依然聽不清話語中的內容。

溫熱感非常清晰，余歡的身體上、額頭上都泌出汗液。

混亂不堪，眩暈不止，熱氣騰騰。

意識迷失在濃霧裡，

時間在模糊中被沖刷。

麻木的軀殼僵若人偶，

空洞的靈魂在執念中回蕩。

…………

「你……你是誰？」身下的少年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就好像是會開口說話的人偶。

他的雙眸不同於先前，已然有了光彩，形若寶石經過打磨，紅光乍現。

很快，少年掃視周邊，一眼便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他身上的人，不是雫，而是其他陌生的面孔。

淚水從眸中流出，浸濕了眼眶。

「你在哭泣嗎？」她問道。

……沒有收到回應。

一臉不解，她將血液抹在少年的臉頰上，然後捏了捏少年的臉。

少年哭泣的模樣非常吸引人，強烈的興奮感突如其來，佔據心間。

她將沾著血液的手指從少年臉上劃過，而後兩隻手輕輕掐在少年的脖子上。

窗外，血月高掛在空中，邪魅至極。

「嗚……」

少年嗚咽起來，胸膛不停地起伏，困難地喘著氣。

終是於心不忍，她鬆開手。

「哈……哈……」少年緩緩喘氣。

二人誰也沒有再動，就這樣對視彼此，任時間這樣慢慢過去。

「你是誰？」少年開口道。

「我是克蕾彌爾格。」她回答道。

…………

夜色已深，氣溫下降，感受到些許寒意，少年披上了和月亮一樣緋紅的衣衫。

清水入喉，意識清醒了許多。

克蕾彌爾格目光幽幽宛若深潭，但表情卻很溫柔。

少年詢問：「這是哪裡？」

「維納斯北街5號路的一家妓院。」

「今天是哪一天？」

「新曆763年7月7日。」

「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我不知道。」

「……」

有問必答，余歡像是「十萬個為什麼」，他問出了經典三問，只是缺少了不必要的「我是誰？」

克蕾彌爾格微微笑著，回答余歡的每一個問題。

「你是誰？」

「這是你第三次問到這個問題了，克蕾彌爾格·西艾爾，這是我的全名。」

「西艾爾……」

余歡的反應如同克蕾彌爾格所料，心情愉悅，她笑意更濃三分。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然而這個問題克蕾彌爾格並沒有回答，她說出了另一句話。

「從現在起，你就恢復自由了。」她話語輕柔，而後又思考了幾秒。

「也許還要等一會兒，我會將你從這裡贖出，也會給你足夠的錢，之後，就回到你的故鄉，好嗎？」

「……」余歡沉默。

「我還不能離開這裡，我要找到……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在哪裡呢？」

「不知道，我要找到她，我還不能走。」

「那你要怎麼生活呢？」

「……」余歡又沉默。

可憐余歡身無分文，昨天剩餘的四枚金幣已經消失，想一想便知，金幣被自稱約翰的綁架犯奪走了。

兩袖清風，一夜回到解放前，就像剛剛來到維納斯街那時。

然而，丟失的真的只有錢幣嗎？

他感到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

悲傷湧上心頭。

「哈哈哈……」克蕾彌爾格輕笑著，似乎是看穿了余歡內心所想。

「那我就收留你一段時間吧。」

妓院外。

漆黑的道路上有四個人影，正是克蕾彌爾格、曉、霞以及被贖出的余歡。

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很是尷尬。

克蕾彌爾格走在最前方，三人緊隨其後，曉時不時偷瞄余歡幾眼，她的內心似乎充滿了疑惑，霞安靜地走著，依然面無表情。

二位女僕對於克蕾彌爾格收留余歡這件事，態度依舊：

「一切如大小姐所願！」

只是在這種氣氛下，這句話是無法喊出口的，只是第一眼，她們也能感受到這位少年身上的奇怪之處。

只是，說不清到底哪裡奇怪。

房間內，曉正在向克蕾彌爾格報告著營業簿中的內容，克蕾彌爾格手中握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今日份的記錄已經完成。

「呼～」她伸了伸懶腰，視線移動到余歡身上，余歡與霞一樣，都安靜地坐在桌前，毫無動作。

感受到克蕾彌爾格的目光，余歡與之對視。

「……」

旁邊，曉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克蕾彌爾格，一會兒又看看余歡，視線在二人之間移來移去。

「今晚因為考察加班耽誤了時間，各位辛苦了，去休息吧。」克蕾彌爾格說道。

曉和霞都點點頭，余歡愣了一下，也學她們點了點頭。

四人三間，真是大手筆，余歡感嘆克蕾彌爾格的鈔能力。

余歡休息在霞的房間里，至於霞，她去了曉的房間。

「有一種鳩佔鵲巢的意味。」

他面色平淡，視線移向窗外。

維納斯北街，在這裡，卻是顯得靜謐，屋外沒有一點燈光，沒有一絲聲音。

夜空中，往常慘白的月亮已然消失，取而代之，高掛在夜空中的是血紅的月亮。

血月，不同於秋月。

紅月當照，很美，它的模樣印刻在余歡的記憶里，就像余歡所想的，別無不同。

過往的幾年裡，余歡曾在故土多次見過紅色的月亮。

歡每晚都要看月亮，不論颳風下雨，不論春夏秋冬，不論猴年馬月，不論身處何方。

當然，除非當晚沒有月亮，但他依舊會等待著月亮。

至於他為什麼這樣做，因為雫說過：

「月光是連繫思念的紐帶，若是二人天各一方，月光就會牽起他們彼此間飄搖的思念。」

彷彿那道身影就在面前，白髮黃眸，微笑中滿是溫柔，是余歡記憶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余歡凝望著月亮，他模仿著余雫的語氣：

「月光是連繫思念的紐帶，若是二人天各一方，月光就會牽起他們彼此間飄搖的思念。」

歡笑容溫柔，目光幽然。

經歷今晚一事，他心中陷入了迷茫和自責，他在害怕有一天，會失去她。

「縱使天各一方，我也會等著你，也會尋找你，雫。」

少年十指相扣，他在祈禱。

月光溫柔地灑在他的身上，紅色的光暈，靜謐的夜晚，孤獨的房間，這些當中，只留下一句：

「晚安，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