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曾見光的角落

新曆763年六月下旬，下午時分。

妓院外，一名黑髮妓女她跌倒在街道上，她雙目無神，衣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

「你還在外面坐著幹什麼？！你快走！快走啊！立即給我消失掉！」

老鴇站在妓院門前，她嗓音尖銳，跺了幾腳后她做出趕人的手勢，恨不得讓黑髮妓女立即從她的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妓女雙目獃滯，面露恐懼神色。

「快滾，趕緊滾！！」

見妓女一動不動，老鴇變本加厲，叫得更加憤怒。

「嗚……」妓女抽泣，她爬起身，這才艱難地慢步離開。

老鴇面色緩和下來，回到妓院中去。

酒桌前的一位大鬍子男人叫住了她。

「那小妞是怎麼了？那麼漂亮水靈，你還捨得趕她走？」

原本兇惡的面色消失不見，老鴇一臉歉意地笑著，她解釋道：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那小姑娘是得那病了，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只好把她趕出去了呀。」

老鴇話音剛落，妓院一層唏噓一片。

一名紳士放下酒杯。

「那小姑娘，我以前用過幾次，服侍質量特別不錯，唉～真是可惜啊。」

紳士搖搖頭，臉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另一名紳士也表示曾經買過她的服務，而且是多次買過。

於是身邊的人都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皆是想聽聽這位「常客」是怎麼評價的。

「我記得那小姑娘叫作芬，每天僅在白天的時候才進行服務。」

「我和她也算是老主顧了，每次我們完事的時候，空虛難忍，我都會問問她的事情。小姑娘很善良，也是願意陪我聊聊，發生現在這事，小姑娘是真慘啊。」

紳士說著，取出一支黑色的小煙斗，不一會兒，裊裊白煙從煙斗中飄出。

紳士周圍的人都豎起耳朵靜靜地聽他講述。

「呼～」

吐出一口煙氣，紳士又接著道：

「那女孩來自利臻帝國，你們猜，她以前是做什麼的？」

紳士故作神秘問道。

「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吧！」

「對呀對呀！」

紳士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以前是聖職人員，教會裡的修女。」

聽到這裡，吃瓜的嫖客們也都不由得面面相覷。

「她後來做了冒險者，不幸所在的小隊遭到追殺，迫不得已逃亡到維納斯，隊友在那期間都死了好幾個呢。」

「竟是這樣。」

「真是可憐。」

「她當初就不應該做冒險者。」

人們議論紛紛。

「我可憐她的遭遇，因此我每次都願意多付給她一些服務費，我還多次鼓勵過她能早日脫離這苦海呢，誰又知……」

「唉！」

紳士用力閉上雙眼，搖搖頭不再說話。

街道上，芬將破衣拉扯在胸前進行遮擋，下午的陽光毒辣刺眼，強光肆意地照射在她雪白的背上。

被丟出妓院的時候，因為腳踝扭傷，芬的步伐變得不穩，經常搖晃或失去平衡，需要小心翼翼地行走。

她步履蹣跚地在灰亮的街道上徐徐前行。

她的腳步一瘸一拐的，彷彿像一隻受傷的小鹿，讓人不禁心生憐憫。然而路上撐著黑傘的紳士們神情依舊冷漠，他們冷酷地走著自己的路，沒有向少女投來一眼。

走著走著，忽然，少女停下腳步，她愣住了一下，雙眼失神。

「我……我要去哪裡呢？」

「我患上了……患上了這樣的病，絕不能把病傳染給萊特。」

芬擰著眉頭，她不再向家的方向走去，相反的，她漸漸邁入光也照不到的陰影里。

天色漸晚，太陽的落下也帶走了白天炎熱的空氣。

橘黃色的天空中沒有一朵雲彩，月亮很快就與落日完成交接，不知何時起就已經高掛在天空之中。

漆黑的角落，臭氣刺鼻。

芬坐在石階上，雙臂抱在腿前，蜷縮在角落裡。

她雙目泛紅，不知已經哭過多少次。她不敢再見到萊特，她只想要在無人的角落裡終結自己的一生。

也許從昨天起，她便不幸地染上了性病，到目前為止，病發的癥狀顯現，已經開始加重。

芬的胳膊上、大腿上以及腹部都隱隱出現紅點，紅點產生的位置上時而傳來瘙癢的感覺。

月光慘白，像日光一樣，始終都沒有照進芬所在的角落。

「萊特……」

芬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變得沙啞。

「萊特……」

「萊特……」

她不停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她想見到萊特，無比地想在萊特的懷中大哭一場，但她絕對不能這樣做。

偶爾附近會路過幾名紳士，他們或多注意到芬的哭泣，當然，無一人理會。

月亮漸漸移到天空的另一邊，夜已經深了。

萊特身疲力竭，目光卻依舊犀利，走到熟悉的小屋前，他努力擠出微笑，推開木門。

「吱啦—」

屋裡空無一人。

萊特邁入屋內，他轉了一圈也都沒能發現心愛的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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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你在嗎？」

「芬？」

無人回應，屋內靜悄悄的。

萊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

一種不妙的感覺爬上心頭，他立即推開木門，快步如箭走出小屋。

不顧身體疲憊，他趕忙向芬所在的妓院跑去。

維納斯北街的妓院在夜色中如點點星辰，點綴著街道上許許多多的地方。

見到妓院又來了一名顧客，老鴇滿臉微笑地向前迎去。

「大人，您要找誰給您服侍？」

似乎沒有注意到萊特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老鴇開口，她笑眯眯詢問道。

「芬在哪？」

萊特語氣急切，開門見山地問道。

老鴇臉上驚愕一閃即逝，她繼續作出滿臉微笑的表情。

「芬？那年齡比較小的那孩子嗎？她今天可沒有來，大人您認識她嗎？」

萊特沒有回答，轉身便離開妓院。

維納斯北街，萊特走遍整整半條北街也沒能發現芬的身影。

內心焦急萬分，萊特逢人便問，他向見到的每個人詢問黑髮少女的蹤跡。紳士們起先不願理他，但苦於萊特的胡攪蠻纏，也都作出否定的回答。

「芬！」「芬！」

萊特在街道上快步走著，他大叫道。

然而，在孤獨的夜裡，回答他的只有烏鴉凄慘的嘶叫。

時間在萊特的搜尋中一點點過去。

月亮慢慢遁去身影，天際線上開始泛出魚肚般的白光。

維納斯北街，清晨。

萊特滿臉疲憊，心中卻無比擔憂，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未能搜尋到芬的身影。

雙腿彷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雙腳的疼痛感清晰無比地傳輸到萊特的大腦。

天終於完全亮了，紳士們走在街道上，誰也沒有理會街道中央的那道邋遢身影。

「啊——」

悲傷如泉水湧上心頭，萊特的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他大哭起來，哭聲嘶啞難聽，和昨晚的烏鴉叫聲頗有幾分相似。

紳士們離這個怪人遠遠的，他們當中部分人甚至選擇繞道而行。

大哭一場過後，萊特眼神迷離，他想到了什麼，突然朝著某個方向跑去。

警察局裡。見到推門而入，渾身狼狽，哭得不成樣子的萊特，警察們一臉詫異。

「哪來的瘋子？」

「誒？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他不是一個月前，因為連環搶劫案被關進去的那人嗎？」

不知哪名警察點破來人身份，其餘人紛紛恍然大悟，隨即提起警惕，死死盯著萊特，生怕他突然襲擊過來。

「我……我…要…報案！」萊特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來，聲音沙啞無比。

「報案？」

經過萊特好長一段時間的講述，警察們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我們知道了，你回去等著吧。」其中一名警察說道。

「砰」萊特雙掌敲擊桌子，身體靠向前。

「現在！就…現在！立…立刻！」他面色慍怒。

「哼。」警察冷哼一聲，隨即連同另外幾個人把萊特趕了出去。

三天後，萊特雙眼通紅，在他的眼眶邊上圍繞著很大的黑眼圈。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萊特起身開門，外面走進來幾名警察。

「萊特先生是吧？你前些天報的案子有進展了。」

「！」萊特雙眼瞪大，緊握住警察的雙手。

不久，在另一邊。

維納斯街的某個角落中圍滿了一圈警察。

「噗噗噗」

腳步聲急促，萊特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

他遠遠地看到，在警察們的中央，正躺著一名女屍，她身體的邊上已是畫了一圈白線。

女屍黑髮，她閉著眼睛，神色安詳，她衣著殘缺破爛，身體已經開始腐化，白皙的皮膚上爬有不少蟲子。

撲通一聲，萊特跪倒在地上，他雙眼布滿血絲，淚水如江河般滾涌。

「芬……芬！！」

下一刻，他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警察廳內，一張床上，萊特面如死灰。

「芬，你明明答應過我…你為什麼這麼無情，還是離我而去了……」

陰沉的烏雲籠罩在萊特的心頭。

一小時后，萊特心中撥雲見日。

火紅的太陽劇烈燃燒，無盡的火焰在心臟周邊環繞。

「哈哈哈哈哈哈……利臻！西艾爾！」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眼裡噙滿了渾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