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尋找
桑眠從翠華庭出來便直接往青雲閣客棧去。
王氏說那些貨商並非是京中固定做生意,而是由城南街花市掌柜推薦的,聽說在青雲閣落腳。
李聞昭沒追得上她,實際上作為婦人,她入了夜連前院的門都出不去,只得作罷。
「侯爺要是回來,你同我說一聲。」他吩咐蓮心,隨後回去柳風齋,卻翻來覆去靜不下心。
而桑眠到了客棧時已不見貨商人影。
「那幾個貨商午膳后便離開了,走之前還點了滿滿一桌好酒好菜,瞧著是在京城賺著錢了呢。」
「你問他們去哪了?天南海北的,我怎麼能知道。」
她如墜冰窖,立在小二面前愣站許久。
最壞的可能是,貨商已經把嫁衣當了……
待到出了客棧,小廝要她上馬車,她好似沒聽見似的,就那麼如行屍走肉一般在街上走著,不知方向。
星子隱曜,冷月無蹤。
牆根處未融的雪堆黑漆漆堆積著,任憑冷風嗚咽也分毫不動。
桑眠停住腳步,狠狠抹了一把臉。
沒關係。
李聞昭說過那幾人明日夜裡才會離開,眼下才戌時不到,他們一定還在京城,而且他明確跟自己開口要五百兩,那意思就是有跟他們說會贖回嫁衣。
父親說過,做生意的人,最講究誠信。
只要找到貨商,五百兩哪怕加錢翻倍,只要能將嫁衣贖回來就好。
桑眠不斷說服自己,開始一家家客棧找,終於在上京最名貴的千金樓問出相關蹤跡。
「那三人今日入住的,出手可大方,晚膳時分跟我打聽了青樓在何處,想必是去享受了,您要不去最近的煙雲館看看?」
還好出來時馬車上有可更換的衣物,桑眠此刻換過官服,急匆匆離去。
煙雲館在鬧市裡格外顯眼,嫣紅燈籠輕輕搖曳,像門前姑娘們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眼瞅著是個白面公子哥兒過來,忙伸長胳膊來回抖著帕子,媚眼如絲。
桑眠像一頭牛犢,直楞楞往裡鑽,寬厚斗篷帶起的風把姑娘和燈籠都吹的直轉彎兒。
「哎喲,小公子可急呢。」
「床上別這樣莽,別嚇壞了姐妹們啊。」
輕浮嬌笑的言語傳進衛藺耳中。
他立在風中,神色不明。
三暮奇怪主子怎麼看見侯爺進青樓不生氣,「您不進去捉人?」
衛藺沒開口。
方才在街上,他們主僕二人要回去時,恰好看見從青雲閣里出來的恍恍惚惚的李聞昭,覺得他好似有些不對勁,便一直跟到了煙雲館。
很明顯「李聞昭」這神情,不是來煙雲館享受的,反而是在尋找什麼人。
三暮一時有些摸不透主子的意思,試探開口道:「那……咱是回去?還是要進去?」
衛藺腳步往前一邁。
小侍衛嚇死,忙道:「屬下自己進去就好了,您這身份要是進了青樓,再傳到貴妃娘娘耳朵里,怕是要被狠狠罰的。」
「無妨,剛從漠北回來,少有人認得我。」
「你就在這守著。」
煙雲館內。
桑眠好容易才從嗆人的脂粉堆里脫身,找出老鴇后便甩過去一張銀票甩,冷聲道:「我要找人,讓她們起開。」
老鴇笑的見牙不見眼:「貴客要找什麼人?」
她略微描述一番,對方立刻點頭。
「有印象有印象,哎喲那幾個客官,瞧著穿著粗簡,出手可闊綽呢,三個人點了六個姑娘,包下二樓一間廂房了……」
她上下打量著桑眠,瞧著斯斯文文不像是來動粗打架的,於是就把房間位置告知於她,又囑託道:
「您可千萬別說是咱告訴的,畢竟生意還是要做嘛。」
桑眠抬起腳往二樓走。
老鴇輕輕鬆鬆幾句話賺了一張銀票,喜滋滋扭頭,又碰見一俊俏哥兒。
只是這人雙眸深邃似天上寒星,眉梢眼角都帶著冷意,顯然不是個善茬。
衛藺沖桑眠離去的背影略抬下巴,惜字如金:「他去哪兒,我去哪兒。「
一錠銀子遞過去。
老鴇眼睛放光:「好嘞客官,您隨我來。」
二樓,桑眠毫顧不得羞臊,毫不遲疑的將廂房門推開。
姑娘們的尖叫聲撲面而來,好在一進門是架四四方方的紅木嵌玉五扇屏風,雖朦朧間交疊,但並不真切。
「在下找房老闆,不知姑娘們可否暫且迴避。」
溫柔鄉被打碎,三個老闆嚇得不輕,狼狽將衣裳穿好,惱怒道:「有病吧!」
「怎麼隨隨便便就進來,我要跟老闆講退錢!」
桑眠就站在門口,面不改色的聽屏風那頭謾罵及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一顆珠子忽然骨碌碌滾到腳邊。
她一愣,心又懸起來,顧不得許多直接繞過屏風。
「這顆珠子是綴在嫁衣上的,請問那個嫁衣在哪裡,我拿著銀子來贖了。」
那三位貨商動作停了一下,彼此交換個眼神。
其中一個試探性的問道:「閣下是,平陽侯府的侯爺?」
「正是在下。」桑眠聽他認出自己,又萌生出希冀來。
「今日有一件嫁衣當給你們做貨款了,現下想要贖回,不知可方便。」
他嘶了一聲,面露為難。
「你們今日可沒說會贖回嫁衣啊。」
另一個也點頭:「當時的那個婆子明確說了,這嫁衣是堆放已久沒有用的,直接抵那五百兩給我們了。我們瞧連款式都是老舊的十年前的紋樣,不過布料還算值錢,就收下了。」
「嫁衣呢?」
房老闆聽他聲音在發顫,防備道:「侯爺不會是後悔了吧,那嫁衣已經讓我們給賣了,現下可不在我們手裡。」
「那這珍珠?」
「哦,那掌柜說,嫁衣款式太舊,若要整個收的話不值當,當下便拿剪刀三下五除二給裁了,珍珠自然就由我們留著了。」
桑眠險些站不住,不知道是心口還是腦子,總歸是在突突突的疼,疼的她險些喘不過來氣。
「是哪個店鋪?」
即便是再傻也能看出來那嫁衣對侯爺來說是極珍重的東西。
房老闆再開口,頗有些小心翼翼:「侯爺,全您別白費力氣了,我們今日是眼睜睜看著那嫁衣被裁剪成幾塊布料,想必這時候已經被做成其他衣裳了…」
眼前一黑,桑眠登時便軟了腿腳。
玉佩墜子在空中劃過弧線。
一隻手忽然出現,十分有力,推著將她垮掉的脊背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