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故人消息

陽大夫喘著粗氣回答說：「這些個詞……是我以前學會的，本地人……並沒有這樣的說法……」話音未落，黎明曜急切地湊上前來，看著陽大夫雖然布滿皺紋但依然清亮的眼睛，迫切地問道：「敢問陽大夫，教你這些詞的人，現在何處？」

陽大夫看到黎明曜的臉湊了過來，本能地往後一仰，卻忘了身後還有一人，後腦勺結結實實地磕在了年輕人的鼻子上，雖然不致重傷，但也磕的那人鼻子一陣酸澀，登時落下淚來。但是他又不敢鬆手，只得皺眉閉眼，淚水漣漣地扶著陽大夫，看上去滑稽又好笑。七巧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趕緊找來一個小杌子，扶陽大夫坐下，這才放了那人去一旁休息。

陽大夫坐了一會，喘勻了氣，這才慢慢說：「這事，說來話長，還牽扯到老朽的往事，時間也不算短了。小姐若要知道，倒也不是不能說，只是說了以後，還是要請小姐替我保密才是。老朽這把老骨頭，是再也折騰不動了。」

黎明曜趕緊點頭，陽大夫嘆了口氣，甩開年輕人扶著他的手，整了整衣襟，輪流看了七巧和年輕人一會，說：「說來，這事在村子里老一輩人中，倒也不是秘密。二十年前，我還不在這裡。那時候，我還在陽明關，是少主身邊的醫官。」

聽到這個消息，黎明曜眼睛都直了。她頭腦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很多塵封的往事和亂七八糟的線索都翻湧上來，怎麼也抓不住個頭緒。

陽大夫不知道黎明曜在想什麼，自顧自往下說道：「那時候，少主身邊有一個倭人，一口漢語流利非常，對我們的文化也非常熟悉，經常給少主講述倭國那邊的事情。少主很喜歡聽他講，所以就留他在身邊，給了他很好的待遇。我這些詞啊，都是跟在少主身邊的時候，聽他講到的。」

黎明曜的心臟在瘋狂跳動著，使她不得不捂著胸口，按住狂跳的心臟，勉強開口問道：「這個倭人，老先生還記得叫什麼名字嗎？」

老人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說：「過去太久了，我實在不記得他叫什麼，只記得他是個倭人，但是長的非常高大周正，一點都沒有倭人的矮小和瑟縮，相貌在我們中間都算極好。一口漢語雖然不甚流利，但是交流是沒有問題。他經常說些倭國的事情，有時候也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問他，他說也不是倭國的傳統，是他家娘子告訴他的。」

老人笑了一下，說：「他自己說，他家的娘子也是一等一的聰明，會好多大家都不會的東西，知道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有很多事情都是他娘子教他的。老朽曾看到過那位娘子，確實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

黎明曜忍著自己顫抖的手，努力地在大腦中思索著辛夷的父母叫什麼名字。老大夫還在回憶：「那個倭人……看上去非常嚴肅，但是個很好的人。誰有困難了，他都會幫忙。他說，他說……他為什麼到這裡來的……誒呀時間太久，實在是記不得了。」

黎明曜還沒個頭緒的時候，老大夫突然一拍腦門，大聲說：「我想起來了！他娘子以前是個舞娘！還曾因為地位下賤被人說三道四。他還替娘子解釋，說她娘子雖然曾經流落風塵，卻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是他一生的伴侶。就為了這件事，大家還嘲笑了他好久。誰知那娘子真是個好的，雖是風塵出身，但是待人接物卻是一派大家風範，讓人挑不出毛病。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黎明曜閉上眼睛，聽老大夫繼續說：「因為我是醫官，所以和他交流的醫術比較多。他總能提出很多我沒想到過的問題，就像治療外傷，一定要保持傷口的潔凈，要用燒開后密閉放涼的水清洗傷口。骨傷要用夾板固定傷口，減少移動，防止二次傷害。哦，對了！他還曾經畫過一副圖給我，上面標明了人體內臟腑的大致位置。他還特別喜歡數學，經常和別人探討，他還說過，要是引進他娘子的記賬方式，效率不知道要翻幾倍……」

老大夫話說到一半，看到黎明曜閉著的眼睛里，淚水奔涌而出。這一驚不小，老大夫趕緊站起來行了一禮，說：「老朽哪裡惹小姐不高興了，還望小姐明示，老朽立刻就改！」

黎明曜趕緊搖搖頭，接過七巧遞來的手帕擦擦眼睛，笑著說：「不是，是猛然間聽到故人消息，一時高興，忍不住才這樣的。老大夫，你說，多說些，我愛聽！」

老大夫糊塗了，他看了看黎明曜，說：「小姐看著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那時候應該剛剛出生，又不在陽明關，怎麼會和這倭人相熟呢？」

黎明曜知道沒辦法解釋，笑著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重新開口問道：「老大夫，那位倭人，是不是叫千里昭？他娘子，是不是叫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