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哭墳
火車到站了，文慧走出站台，看著似曾相識的地方，心中的悲傷再一次湧起，她忍住眼淚，抬頭看了看天空。
「爸，媽，我回來看您來了。」
離家越近，對爸媽的思念越強烈，她甚至後悔前兩年為什麼不早來。
這是一個四線城市的縣級市，離老家還有二十多里路，她打算在市裡住一晚，明天是周年紀念日，趕早去墳地就可以了。
從小在石市長大，幾乎沒回過幾次老家，爺奶都不在了，剩下的也沒什麼印象，關鍵是不想驚動家裡的親戚，他們每個人眼中同情的目光，讓文慧覺得自己更悲慘。
在出站口不遠處，文慧突然睜大了眼睛，停下了腳步，獃獃地看向前方。
前面離她有五十步的地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匆匆地向前走著。那走路的姿勢，挺拔的身軀，還有……一切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親切。
小曦哥，對，是他沒錯。
一種無意識的驚喜襲來，文慧機械性張開嘴，大喊一聲「小……」。
稱呼只喊了一個「小」字，剩下的立刻咽了下去。
「不可以——」
腦中的一個聲音突然制止了她的喊聲，文慧嚇了一跳。
她用手連忙捂住了嘴巴，人立刻影在了牆角，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剛才太危險了。
好像慣性作用，讓文慧彷彿回到了從前上學的時候，每次看見小曦哥在前面走，她都不管不顧喊叫起來。
而現在，理智的文慧很清醒，她和小曦哥永遠回不去了，她已經逃走了，不能被他再抓到，從出生開始，兩個人註定走在兩條平行線上，永遠不相交是最好的方式。
「對不起，小曦哥，我已經有了文傑，你也有了雲珊，從此以後不想也不見。」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她的腳步始終沒動一下。
走在前面的小曦感覺後面有人在叫他的小名，一陣驚喜，頻頻回頭看向匆匆行走的旅客，但還是失望了。
那些面無表情的旅客，好像永遠都是忙。子君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許剛才心裡一直想著她，耳朵就出現了幻覺，如果這裡有文慧，他一眼就會認出來。
手機響了，是媽媽的電話，原來子君早到一步，把賓館都定了，在那裡等著兒子一起吃晚飯。
娘倆商量在市裡住一宿，不打擾別人，悄悄祭奠完就返回市裡。另外小曦怕文慧躲著自己，萬一在親戚家遇到，她怕文慧再逃跑。
他把明天去墓地時間提前一個小時，他要親自抓到這丫頭，問個明白。
小曦已經沒影了，文慧才走出車站，人幾乎走光了，孤零零有一兩個走過，在夜燈的襯托下，更顯出一種寥落。
文慧推著行李箱，孤獨地走在空曠的大街上，像個無家可歸的遊子，不知道該去哪裡。
到了爸媽生活的地方，卻不見二老的影子，該是多麼悲慘的事情，文慧此時對爸媽的思念更強烈了。
她不想見小曦，甚至他的家人，她知道，明天，君姨和小曦一定會去墓地，怎麼辦？
頓時，文慧有些懊惱起來，恨自己的大意。
「君姨，小曦哥，對不起。」
她主意已定，這輩子沒有什麼理由可讓她再動搖了，包括與小曦的一切，都晚了。
看了一眼兩旁的商家，很多還在營業，她突然有了主意。
一會兒，文慧不知從哪些地方買來了一件厚棉襖，手電筒，又準備好多祭祀的物品和香紙。她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連夜趕回老家。
小李子夫妻的墳墓在村頭不遠處的一塊平地里，墓地離村裡比較近，能看得見村裡的燈火。
文慧讓計程車停在村頭，拿出所有的祭祀用品，付了車費，轉身拿起這些東西向爸媽的墳地走去。
計程車司機嚇得一溜煙跑了，子君搖了搖頭。
對父母的靈魂還這樣怕嗎？，以前天一黑她就害怕，可現在，她的腦海里沒有「懼怕」這個詞的寫法，滿腦子都裝滿了爹媽，她有好多話要向爸媽彙報……
文慧從下了車開始，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爸媽墳墓，眼淚一直往下淌著。
「爸媽，不孝女文慧回來看你們來了，閨女想你倆了……」
文慧邊走邊哭，眼前好像真的看見爹媽向自己招手，關切地問是否吃飯了。
她有些淪陷，不願醒來。
但現實很快使她清醒，手電筒照射的地方，是一座已經長著蒿草的墳墓，墓碑上清楚地寫著父母的名字。
文慧的心痛死了，思念也隨之而來。
「爸，媽，女兒對不起，剛來看你倆，你們罵我吧！媽，你打我吧！」
文慧放下手裡的東西，跪倒在爸媽的墓碑前，不住地低聲哭泣，她不敢大聲，怕驚動了村裡人，只能小聲的哀泣。
「爸媽，女兒想你們，女兒對不起，我有罪，媽，我錯了，不該不聽你的話……」
文慧有好多話向他們說，三年了，她訴說著對爸媽的思念，愧疚，悔恨，感謝……
不知不覺，她的淚流幹了，嗓子也哭啞了，手指由於摳著墓地上的泥土，已經滲血，她甚至怨恨泥土阻擋了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文慧哭累了，蜷曲在墓碑後面的墳墓上，就像躺在媽媽的懷裡一樣，沉沉地睡了。
睡夢中，她真的被媽媽抱著，還搖晃幾下，讓她更困了，爸爸抹去她臉上的淚珠，輕聲地哄著。
爸媽都微笑地看著她，讓她感覺到了父母對她的愛。文慧高興極了。
「爸媽，我聽你們的話，不會和小曦哥糾纏在一塊了，我已經離開了那個不屬於我們的家。還有女兒沒有做對不起他們的事，也沒有給你們做丟臉的事……」
文慧還沒有向父母彙報完，她還要告訴爸媽她現在很幸福，有愛她的文傑，疼她的公婆……
一隻鳥的叫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文慧，她睜開眼一看，天已經蒙蒙亮了，也許爸媽派這隻小鳥催自己起床了。
文慧燒掉了所有的祭祀用品，然後對著父母的墓碑磕了三個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爸媽第二個家。
清晨，小曦和子君來到了小李子夫妻的墓前，墓碑上早有人放了一束鮮花，成堆的紙灰里偶爾還蹦出一個火花，但人已經走了。
文慧，文慧來過。
小曦心裡一驚，四下搜尋著，哪還看得見人影。
他在墓碑前徹底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