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賭
酒足飯飽之後，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今夜萬里無雲，朗月當空，端的是一片安靜祥和。
道士抹了抹嘴，開始開壇作法，只見他手一指，滴了長子眉間血的那符紙忽的就立了起來，然後憑空轉了個圈，燃起一團火焰。
頃刻間，火焰燃盡，那紙灰竟變成了小人模樣，道士口中念念有詞，然後拿起八卦鏡，調轉方位，使月光反射到小人上，那本來烏黑的小人竟變得有些玉化。
隨後，道士放下八卦鏡，雙手掐訣對著小人大喝一聲「起」，那小人便如同真人一般，蹦跳著跳下法壇，向門外走了出去。
道士丟下一打符紙，說讓長子居於大堂，四周門窗都貼上，破曉雞鳴之前若是自己沒回來，便舉家逃命去吧。
說完，便跟著那小人走了出來。
此時還未到子時，沈玹柔尚未蘇醒，忽然就覺得心中一陣莫名煩躁。
冥冥中，她感應到那長子似乎有出逃跡象，便立刻追了出來。
結果這一出現，絲毫沒有看到長子的蹤跡，只見到一個紙人蹦蹦跳跳走在田埂上，心中頓時一緊，心說遇到高人了。
還沒等她盤算好如何該如何計較，那道士就跳了出來，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慌不忙說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命中該有此劫數，何苦放不下塵緣，行兇傷人性命。」
沈玹柔微微一笑，朝那道士施了一禮，道：「道長又何苦來管這潑天的血仇呢？」
此時此刻，雙方都很緊張，誰也不敢先撕破臉。
以往那主家找來的道士和尚皆是些酒囊飯袋，何曾有人用過如此高明的手段引她現身，心中自然不敢大意。
那道士雖表面豪放不羈，四平八穩，實際心中早就冒出了冷汗。
他此次下山歷練，早就算到此地該有他的大機緣，但大機緣往往伴隨著大風險，只是沒想到這風險居然如此之大。
沈玹柔的情況極其複雜，首先她是枉死，屍體胸口憋了一股怨氣，七魄不散，又在聚陰之地吸收了水月之氣，已經要變成白僵，跳出三界六道之外。
而後其魂魄在枉死城受了地藏王金身佛光普渡，逃回陽間借自己的屍體還魂，契合度幾乎完美。
尋常的借屍還魂，借的都是普通屍體，能借殭屍還魂的幾乎聞所未聞。
這道士輕咳了一聲，正色道：「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既然那主家長子害你性命，你且收了他去，為何又要傷及無辜，就不怕遭到天譴嗎？」
沈玹柔多聰明，三言兩語之中便大抵猜測出了這道士的實力應該與自己相當，雙方只要一個不小心，都有翻船的可能性，否則這道士也不會尋到她后與她講這番大道理。
當下，她便抿嘴一笑，道：「倘若主家那長子不來，我也必遭嫡系家毒手，配了陰婚。」
「既然都不是什麼好人，乾脆一了百了，殺了乾淨，也還人間一個清白公道。」
「放肆！」
道士大喝一聲，手中捻一劍訣，怒喝道：「明明是你沾了血腥，欲罷不能，給自己找借口罷了，若是速速就擒，隨洒家回山煉道，洒家還能助你魂魄超脫，早些了了今世孽緣！」
後來沈玹柔告訴我，一開始她是單純的想要報仇的，後來不小心沾了血腥，那段時間確實對人血有很大的渴望。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於是，沈玹柔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回答了一句請道長賜教了。
大戰並沒有持續多久，那道士一上來就使出了渾身解數，壓箱法寶不要命的往沈玹柔身上招呼。
大部分招數，雖然並不能對沈玹柔造成太多的傷害，但她也無法擊殺那道士，雙方一時間陷入了僵持之勢。
其實這是對那道士有利的，他只要拖住了沈玹柔，待到雞鳴破曉時分，沈玹柔自然無處可逃，只能在太陽下灰飛煙滅。
沈玹柔也明白這一點，但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憑藉身體強度的優勢不斷攻擊，時間一長，倒是她先停了下來。
那道士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卻是沒有一滴汗珠落下來，他哈哈笑道：「打啊，怎麼不打了？」
沈玹柔道：「道長道法精妙，佛理同樣高深，如此斗下去，再過兩個時辰，我便敗了，何苦徒費力氣呢？」
「只是想不到如此得道高人，竟為虎作了倀，實在令人惋惜，這渾濁不清的世道，小女子下輩子實在不願意來了。」
聽到這話，那道士竟然收了劍，將八卦鏡擺在一旁，坐下就說了，世間一切皆有定數。
你得了造化，本可報了大仇，安心轉世，卻因為貪食血肉，牽扯到了無辜的人，這才讓我算到機緣天賜，我才來了這裡。
沈玹柔就問，事已至此，道長可有解救之法，若是有，你所說的機緣是什麼，小女子給了便是。
道士就一邊掐算一邊回答，這機緣他已看清，就是沈玹柔那副屍身。
那長子本該不久后跌落河底淹死，你這一搞，他自然整日提心弔膽不敢出門，這溺斃之事自然沒了下文。
你的屍身被野狗拖了聚陰之地，已經成了白僵，且吸食過血食，若是將你超度，徒留屍身在此，日後必然會禍害一方。
但這屍身直接毀去又非常可惜，所以他便想帶回山中，好生供養，也是件不可多得的法寶，可以拱衛山門。
聽完了道士的話，沈玹柔就問你嘴上說的好聽，我又如何得知你是不是在騙我。
道士哼了一聲，就道，你若是不信，洒家與你打個賭。
你且與我一件你的隨身信物，我帶回去交差，就說已將你超度，此間事了，貧道自當雲遊去也。
十日之內，你不可害任何人性命，也不可顯露蹤跡，只得安心等待，若是這期間那長子沒有溺斃，主家一十九口人任你處置，我也在你墳前自裁謝罪。
若是十日內長子斃了，你的屍身此後歸我山門所有，我會為你立一墳冢，並助你超度，你且放下千般恩怨，此一世與塵世再無瓜葛。
你是賭還是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