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靈創傷

隨著次日晨光的灑落，馬匪營地已煥然一新，呈現出北境人的裝飾風格。

東夷人血腥與野蠻的痕迹被徹底清除，僅保留了營帳的主體結構，強調了北境人實用主義的美學。

唯有埃蘭的座位上，象徵性地鋪設了一層經過精細處理的柔軟獸皮。

一夜未眠的埃蘭，滿意地審視著手中的軍醫培訓計劃，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這不僅是他的第一本著作，更是他引以為傲的成就。

心情愉悅的他，甚至沒有穿上鎧甲，便攜劍向少女們的營帳行去。

他的親衛們也自然地緊隨其後。

接近營帳時，埃蘭注意到諾羅斯正捧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麥粥走來。

麥粥中加入了少量牛奶和蔬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埃蘭這才意識到自己尚未用早餐，而他來得正是時候，可以與少女們及親衛們共享這頓早餐。

「諾羅斯，替我取一副碗筷來，我還沒吃早餐呢。」埃蘭吩咐道。

諾羅斯聽后大為驚訝：「主君，廚師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您最愛的獸肉粥，它遠比這些蔬菜粥美味……」

「不必多說，我決定了，今天早餐就在這裡與這些女孩們一同享用。我的麥粥就留給廚師們吧，正好讓他們也補充一下體力！」

埃蘭直接地打斷了諾羅斯的勸說，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在埃蘭的指示下，諾羅斯只得將麥粥交給了親衛，又匆匆去後勤牛車那裡取上一副乾淨的碗筷。

諾羅斯看著手中的灰褐色木質碗筷，感到有些為難。

在貴族中，幾乎沒有人會使用如此簡陋的餐具，即便是最樸素的貴族也會打造銀質的餐具來彰顯身份。

如果其他貴族得知埃蘭使用這些簡陋的木質器具，可能會給他冠上「貧窮者」或「木碗者」之類的負面綽號。

作為一名誓言騎士，他有責任維護主君的尊嚴，只能讓主君使用這些簡陋餐具，無力提供更好待遇的行為，讓他的內心不斷遭受著誓言的拷問。

儘管他知道埃蘭本人並不介意這些小事，但作為埃蘭的貼身親衛，他實在難以接受。

然而，他此刻無法提供符合埃蘭身份的餐具，只能帶著不悅的表情返回少女們的帳篷。

一路上，士兵們見到他那陰沉的臉色，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以免觸怒這位憤怒的騎士。

一踏入帳篷，諾羅斯便驚訝地發現他的主君正在為那些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少女們盛粥。

周圍的親衛們不僅沒有伸出援手，反而袖手旁觀。

諾羅斯一把抓住一名親衛的衣領，質問道：「格羅克，你們在做什麼？怎麼能讓主君做這種事？」

格羅克無奈地攤開雙手，解釋道：「我們也想幫忙，但主君不讓我們插手，甚至命令我們站在這裡，不要干預他。」

聽到解釋后，諾羅斯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向埃蘭身邊。

「主君，碗筷已經準備好了，您先吃點東西吧，我來為她們盛粥。」

埃蘭卻搖頭拒絕：「不，這是我的失職。如果不是我們來遲了，她們也不會遭受這樣的苦難。作為領主，我沒有盡到我的職責。」

緊接著又是一聲嘆息，「現在，我只能通過這些小事來彌補她們。」

埃蘭說完，又轉身盛了一碗麥粥，餵給另一個少女。

聽到埃蘭自責的話語，少女們的眼中似乎恢復了一絲生機，不再像之前那樣黯淡無光。

諾羅斯沉默了片刻，也拿起碗筷，開始喂另一個少女。

原本在一旁站立的親衛們也紛紛效仿埃蘭和諾羅斯，開始忙碌起來。

埃蘭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他原本以為會在帳篷里看到少女們笑容滿面，卻只見到一具具空洞的軀殼，那些空洞的眼神像利劍一樣刺痛了他的心。

與諾羅斯他們從小接受貴族教育，對平民的漠不關心的性格不同，埃蘭的性格還是善良的。

他能面不改色地下達處決和懲罰叛亂者的命令，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對平民的生死和困境冰冷漠視。

他前世的三觀雖然已經與這一世的認知逐漸融合，但仍然影響著他。

他無法對生命的逝去無動於衷，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擔心士兵的生命安全，在進攻馬匪營地前做好萬全準備。

之前對陣亡士兵看似漠不關心的態度，是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在這種情況下，傷亡就是勝利必須付出的代價，畢竟戰爭總是伴隨著犧牲。

因此，埃蘭對平民總是表現出平和與寬容，對貴族間的虛偽行為不屑一顧，對日常用品、著裝和出行排場不太在意。

他本以為治癒了少女們的肉體傷害就足夠了，卻沒想到她們內心受到的傷害更為嚴重，幾乎是無法治癒的。

他有理由擔心，如果不消除這些少女心中的隔閡，讓她們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她們可能會在恢復行動能力的那一刻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現在，他也沒有找到解決少女們心理問題的好方法，只能先以溫和的態度對待她們，試圖喚醒她們對生命的渴望。

「您是我們的領主嗎？」

那虛弱的聲音細如蚊吟，但埃蘭依然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個字，他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懷中的少女身上。

他這才時才發現，懷中向他提問的竟是昨日他最先救助的少女。

面對她的目光，埃蘭堅定地點頭，回應道：「是的，我就是現任東林領主，開拓男爵埃蘭·奇爾都林。」

然而，令埃蘭始料未及的是，少女竟突然淚流滿面，「終於有領主願意庇護我們了嗎？領主大人，那些惡人欺凌我們，我好痛，我想反抗，他們就打我，還殺了好多姐妹。」

她的哽咽似乎具有傳染力，哭聲由小變大，連成一片，幾乎所有的少女都開始哭泣，聲音中充滿了委屈和悲傷。

埃蘭輕嘆一聲，將少女擁入懷中，輕聲安慰：「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原本負責餵食的親衛們見狀，也開始模仿埃蘭，將少女們擁入懷中。

他們身上冰冷堅硬的鎧甲不僅沒有引起少女們的反感，反而給了她們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感受著胸口傳來的濕潤，埃蘭承諾道：「從今往後，我將庇護你們，確保你們不再遭受這樣的苦難和屈辱。我以家族的名義起誓。」

埃蘭的誓言雖簡短，卻鏗鏘有力，堅定的意志清晰可聞。

「你們安心休息，待你們恢復后，我會根據你們的意願提供選擇，確保你們能在東林鎮安家落戶，不必擔憂未來。我會盡到領主的職責，為你們遮風擋雨。」

埃蘭的聲音逐漸柔和，如同無形的力量在回蕩，懷中的少女也漸漸入睡。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個枕頭放在她的頭下，然後悄然離開了營帳。

甘道夫已在外面等候多時。

「感謝你的心靈魔法，沒想到它如此全面，竟能產生這樣的效果。」埃蘭說道。

甘道夫吸了一口煙斗，淡然回答：「巫師總有特殊的方法應對各種情況。」

在埃蘭安撫少女們時，他便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在不斷回蕩，消解著少女們的負面情緒，最終甚至產生了催眠的效果，讓她們得以安睡。

從昨夜守衛少女的親衛那裡得知，這些少女自傷勢痊癒後幾乎未曾合眼。

一個良好的睡眠對於緩解她們緊張的情緒大有裨益。

埃蘭突然想到了噩夢的可能性，急忙詢問：「你的魔法可靠嗎？千萬別讓她們做噩夢啊！」

「咳咳咳，」甘道夫的淡然瞬間瓦解，憤怒地反駁：「我使用魔法這麼多年，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埃蘭對甘道夫的抗議也不在乎，只是敷衍了兩句，便向臨時食堂走去。

他剛才一直忙於照顧少女們，還沒來得及用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