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府

顧府曾是渭水鎮最繁華的宅邸，如今已被蝕魂疫的陰霾籠罩。

昔日輝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高牆深院之中，曾經歡聲笑語的廳堂現在只剩下空蕩蕩的迴音和病榻上的呻吟。

那些精緻的雕樑畫棟，如今也蒙上了一層灰。

顧府的家眷家僕都一個個倒在了這場蝕魂疫下，身體被侵蝕，靈魂被一點點剝離，直至用盡最後一口氣。

除了最小的女兒顧玖，奇迹般地幸免於難。

「爹！」顧玖興沖沖地跑來，跪在顧青川的床邊。她的眼中閃爍著一抹亮色。

曾經威嚴的家主顧青川此刻卻只能無力地躺在床上，他的身體已被折磨得消瘦不堪，皮膚下青筋暴起，昔日的英姿已不復存在。

他睜開眼，瞳孔發白，視線模糊不清，連最親近的女兒的面容也變得朦朧。

聽力也受了影響，顧玖的聲音在他耳中變得遙遠微弱。

「小玖，好孩子，苦了你了。」顧青川的聲音沙啞無力，他的手輕輕撫上女兒的臉頰，心中滿是愧疚和憐愛。

悔恨自己無法保護家人，如今還要女兒來照顧自己。

顧玖搖了搖頭，笑著大聲道：「爹，您放心，我們有救了！鎮上來了好多仙君，他們可以驅除這蝕魂疫！」她的話語中充滿希望，顧青川眼中同樣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他想要說些什麼，但話語在喉嚨中哽咽，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這就給幾位仙君泡茶去！」顧玖笑著站起身，她身影消失在門外。

片刻后，顧青川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心中湧起一絲希望。也許這些仙君真的能帶來轉機。

然而，當他感覺到門口的光線被遮擋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有勞幾位仙君……」顧青川的話音未落，便看到幾道身影從他身邊匆匆走過，緊接著，一道凌厲的劍光閃過他的雙眼，伴隨著一聲冷冽的聲音：

「幾個將死之人罷了，用來祭我的劍剛剛好！」

「能獻祭在丹邱子道寶劍之下，也是他們的福氣。」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和殺意，刀光劍影織成一幅殘酷的畫面，慘叫聲此起彼伏。

顧青川心中一緊，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力不從心，從床上摔下，身體如同被千鈞重擔壓住怎麼也站不起來。

他只能爬著過去，用儘力氣，抱緊了其中一人的小腿，聲音沙啞而絕望：

「各位仙君，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腳狠踹，沒有任何同情或憐憫，緊接著是劍刃沒入背部的劇痛。

「呃……」他痛出聲，心中只剩痛苦和絕望，但他還不能倒下，他要保護好女兒。

「求各位仙君，各位道爺，放過我女兒，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啊……」顧青川的聲音越來越弱，卑微到泥土塵埃。

他萬般不理解為何人命宛如草芥，世道如此不公，心中充滿了無力和絕望。

還有無盡的恨。

「十幾歲？孩子？哈哈哈！放心，你女兒長得那麼水靈，我們一定不會讓她就這麼死了。」一人的聲音中充滿了猥瑣和惡意。

「啪嗒！」一聲。

是顧玖回來了。

杯盞碎了一地，剛沏好的茶水濺了一身。

「爹！」顧玖的哭喊著撲向血泊中的顧青川。

顧青川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忽明忽滅：「小九……快，跑……」

顧玖心如刀絞，淚水不停滾落。她撲倒在顧青川的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爹，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顧青川也哭了：「小玖，是爹沒用，沒有保護好你……」

顧玖緊咬唇瓣搖了搖頭，她抹了抹淚水，帶著哭腔道：「不是的爹，將這些個禽獸帶回了家。」

「哎喲，你他媽罵誰呢？」一人怒道。

顧玖站起身，帶著哭腔怒聲質問：「你們這群人面獸心的臭道士！就不怕遭報應嗎？」

「小姑娘，你當真以為這蝕魂疫有可解之法？最好的方法就是從根源將其除之。」

「可他們明明還活著，明明還沒死！」

「這是讓他們早日解脫，老身也是為他們著想。小姑娘，最好不將此事傳出去，否則……」

「這小姑娘長得倒是水靈，若是染了疫病死了，實在是可惜。」

「你們，你們！我一定要讓大家知道你們真面目！」少女見狀轉身就跑，卻被劍柄擊倒在地，額角撞在牆上軟軟地倒了下去。

有人去探了探少女的氣息，忽然驚呼一聲，顫抖著驚恐道：「尊主，沒……沒氣了！」

「這！與我何干？分明是她自己不小心。」

「是，尊主說得對！」

「新鮮的血液，祭我的劍正好！」那人說罷提劍上前向少女的心臟刺去。

「且慢！她並未染上蝕魂疫，此時祭劍，若是被其他宗門查出來就不好辦了……」

「尊主，現在該怎麼辦？」

「帶她去亂葬崗，好生埋了，當此事從未發生。」

「是……」

「小玖……」顧青川凄厲的聲音在院中回蕩，是無盡的悲痛。

他的眼中流下兩行血淚，滿身是血，拖著殘缺的身體向顧玖爬去，竟在地上生生爬出一行血痕。

爬到一半，他的力量如同被抽離，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身軀。

心中哀傷憤怒怨恨交加。

顧青川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沙啞而絕望，已在化鬼的邊緣：

「你們這群畜生！我顧青川……死後就算化作凶煞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為首兩人聽到顧青川的嘶吼卻只是輕蔑地笑了笑：「呵，做鬼？恐怕你沒有那個機會。」

其中一人顫抖著聲音，帶著一絲恐懼問道：「師尊，他他他說做鬼也不放過我們，這可如何是好！「

被喚作師尊的那位則顯得從容不迫，聲音輕蔑：「真沒出息！怕什麼？封其魂魄，將鎖在棺材里不就好了。」

顧青川聲嘶力竭，逐漸化為走屍。

「孽畜囂張！安敢造次！」

就在這一刻，一道冰冷的劍光劃破空氣，劍尖直指顧青川頭骨。

怒吼聲在劍沒入頭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