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1章 訣別·亂局3

公主這麼一哭，祝桓當場慌了手腳，作為一名鐵直男，他可以從容應對戰場上危險複雜的形勢，唯獨不知道怎麼應對戀人的眼淚。

他急得團團轉，嘴裡喃喃的念叨「你不要哭了」，但沒有任何行動。夜璃張開指縫中偷偷看了一眼，只見祝桓走來走去，幾次向自己伸出手又緩緩縮回去。

「我這麼傷心，你就不能抱抱我嗎？」公主悶著頭質問。

「啊？你不是說手不能亂摸的嗎？」祝桓居然還振振有詞。

公主臉上流著淚，硬是氣到笑出來，她只能自己移駕過來，把頭埋在戀人的胸口。

「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啊！我在哭，你就應該抱抱我，哄哄我，讓我不這麼難過。你應該說，哪怕所有人都離開我了，你也不會離開我。就算只是在騙我，我聽了也會很開心。」

「妮妮，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神也無法分開我們！」祝桓立刻指天發誓。

「你騙我！」夜璃的聲音帶著哭腔，「你還有一年半就會走，和別人一樣不管我了。」

「妮妮，和我回神州吧，嫁給我！」

這是祝桓第一次正式求婚，果然公主馬上止住哭聲，她就擔心被血騎士拋棄，她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只有血騎士。

目前的情況下，去神州應該是最優的選項，不但神州那邊承諾了最尊貴的待遇，而且以撒人這般也不會阻攔。更重要的是，能和戀人永遠在一起。

只是……

「哎……」夜璃嘆了口氣，鬆開祝桓，她愁眉不展的回到辦公桌前，兩手抱著頭。

祝桓心涼了半截，顫抖問道：「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我不嫁給你還能嫁給誰呢？」對於精靈來說，登霄花也戴了，嘴也親了，根本不存在其他選擇。

「我就是感到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夜璃長這麼大，最開心的日子便是不久前的登霄節，喜歡的人向她告白，還帶她去天上摘星星。她美滋滋的帶著兩塊隕石回來的時候，恰巧撞見黑燭的人在刑場上被處決。

艾力丹在粉身碎骨前朝她吶喊，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夜璃依舊知道他在喊什麼。

他在喊：「公主，拔劍！」

在她最幸福的日子裡，她的臣民卻在血肉煉獄中掙扎，伊文牧師的屍體被塗滿柏油倒吊示眾，夜璃怎能無動於衷。

「我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可是我什麼也做不到。」這才是公主痛苦的根源，她看了窗外一眼，憲法號耀武揚威的懸停在銀冠城的上空，「獃獃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夜璃身上有著加文精靈所有的美好品德，善良、純潔、感情真摯，為他人的不幸而悲傷。

祝桓坐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

「這不是任性，任何有良知的人都會如此。我們華族使館工作人員一直在自發幫助精靈，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而是大家都看不下去以撒人的惡行。」

「我一直很感激神州和華族。」

「殿下……」祝桓猶豫著提議，「你要不要去薩猶伽，我得到情報劍鞘已經回到大神殿，如果你想拔出訣別，我們可以護送你過去。」

這其實是祝桓非常不解的地方，按理說薩猶伽的牧師們得到劍鞘之後，應該第一時間聯繫公主，畢竟傳說只有勇者血脈的人才能拔出神賜之劍。

但實際上，他們沒有這麼做。

以往夜璃對訣別避而不談，但現在已經躲不過去，她咬著嘴唇，不甘心的承認：

「因為，我不行。」

夜璃向祝桓吐露當年的秘密，這些秘密宰相加布里埃爾都不曾知曉。

十五年前先王和五個王子因漫遊船失事身亡，但在此之前先王已經預見到以撒人的陰謀，他秘密對只有五歲的夜璃有過一番交待。

「可憐的女兒，記住我將對你說的一切，不要透露給任何人，除了你最忠誠的守護騎士。」

「以撒人不會放過我和你的哥哥們，你年紀最小不懂事，他們會在我們死後將你推上王位。」

「不要想著為我們復仇，你必須假裝很順從他們，保住性命，保住勇者血脈。」

「神劍訣別是加爾斯文最後的希望，但只有最強大的勇者才有資格拔劍，你今後必須勤學武藝，成為加爾斯文最強勇者。」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努力讓勇者的血脈延續，悉心教導你的後代，慢慢等待命運轉機。」

「訣別出鞘之日，從森林到大海，加爾斯文必將解放。」

夜璃吐露當年的事情，祝桓心有戚戚，他難以想象未曾見面的岳父，當年在怎樣的絕望中，才會將這一線希望託付給五歲的女兒。

大使館之前一直認為夜璃的祖父很蠢，父親很慫，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或許他們當年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夜璃繼續道：

「血騎士，這些事我從來沒有和其他任何人透露，我只相信你。」

「神劍訣別非同小可，拔劍之前需要先經歷世界試煉。通過四重世界試煉后，靈魂與血肉之門將在末日神殿中升起，越過靈魂與血肉之門，還有最終的考驗。」

「我的祖父遠星是加爾斯文最強大的戰士，最強大的君主，他智勇雙全，卻沒能通過最終的勇氣試煉。」

「可是我……」

話說到這裡夜璃已經說不下去，她非但沒有武藝上的天賦，還一直被當成金絲雀般養大。她擅長跳舞和音樂，細胳膊細腿的和「勇者」這個詞實在不沾邊。

「那如果我幫你拔劍呢？」祝桓不信有這麼邪門的武器，他不行還有琪琪。

公主搖搖頭：「只有勇者的血脈才有資格，而且薩猶伽的牧師也不會為外人打開神殿。」

她自嘲道：「薩猶伽神殿也知道沒法指望我，所以一直沒有和我接觸過。我以前主動給大牧首寫過信……」

夜璃在辦公桌里翻出一封信箋。

「大牧首勸我儘快生下一個純血的後代送到薩猶伽，由奈羅的牧師們進行培養，或許能成功拔出訣別。」

夜璃的無奈可想而知，她想為加爾斯文做些事情，可一切都是那麼難。

祝桓這次學聰明了，公主的辦公椅足夠大，他乾脆擠過去，和戀人緊貼在一起。夜璃也沒有排斥這麼親密的接觸。

「妮妮，每個人的能力都有大小，你不必勉強自己非得拯救世界，我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夜璃把腦袋一歪，舒舒服服的靠在祝桓的肩膀上：「哎，我還能做什麼呢，還有半個月我就要從冬宮被趕出去了。」

利用夜璃的身份對加爾斯文溫水煮青蛙，這是莎潘前議長的既定政策，可惜馬哈列上台之後，對此完全不感冒，他認為不該給精靈留下任何念想。實際上夜璃能活到現在，反而是馬哈列顧慮和華族的關係。

祝桓還在思考能做些什麼，夜璃忽然從抽屜里拿出兩千星元塞給祝桓。

「你幹嘛給我錢？！」祝桓懵圈。

「這是血騎士的俸祿。」夜璃尷尬的解釋，「不要嫌少啊，我現在就這麼點現金了。」

為了把夜璃趕出冬宮，王室委員會已經停了冬宮的經費，所以衛兵和女侍大部分都跑了。還好夜璃的錢包里還有點錢。

「你都宣誓效忠我了，我總得給你發一次俸祿吧。」夜璃爬到祝桓腿上坐下，掰過戀人的下巴輕輕的吻了一下，

「原來還打算養你的，結果以後還得指望你養我呢，獃獃，你會不會覺得好吃虧啊？其實我不那麼費錢的，我不買衣服不買珠寶，只要你一直愛我，我就很滿足，餓著肚子也開心。」

夜璃總有點受迫害妄想症。

「我要是讓你過上一天窮日子。」祝桓指天發誓，「讓雷劈死我！妮妮，你放心，我養你！」

呵呵，堂堂血稅軍上校，華族大使，陸遠議長的好兄弟，難道還養不起自己的老婆嗎！

不過提到窮日子，祝桓倒是有了一個點子。

登霄節騷亂之後，星聯對特魯爾社區採取了非常嚴厲的封鎖政策，目前社區內的食物燃料等生活物資接近枯竭。星聯此舉一方面是報復特魯爾的精靈，另一方面也是逼迫精靈平民將黑燭成員交出來。

祝桓不久前聽取楊令儀的彙報，本來就打算找公主商量此事，既然公主恰好想為同胞做些事情，那麼購買運送救援物資再合適不過。

果然夜璃公主立刻來了精神，她從熱戀的軟糯狀態中瞬間切換。

「一邊去，到你的位置上坐好，說正事呢！」

她把血騎士從自己身上趕走，端正儀態聽取彙報。

目前以撒人的慈善機構已經停止在社區中發放救濟餐，食物供應點只剩下阿赫利醫院，華族使館一百多位工作人員依舊堅守崗位。

但糧食將很快枯竭，最多還能支持三天。

這是星聯的既定政策，肯定不會允許大使館大批採購糧食用於支援特魯爾。好在以撒是個商業社會，只要錢足夠多，總有商人願意鋌而走險。

「我們聯繫了四個供貨商，對方同意保障華族使館的生活物資供應，要多少有多少。不過對方的報價很高，大使館經費已經枯竭。」

「不過不用擔心。」血騎士安慰公主，「我又向神州申請了十億元的特別經費。人道主義救援不會讓班長為難。」

夜璃眼睛亮起來：「其實我也能湊一點錢出來，這筆錢讓我出吧！」

祝桓看看手上剛捂熱的兩千塊俸祿，納悶：「你到哪找十個億出來。」

「跟我來！」

公主拉著祝桓，參觀了她的更衣室。

她有掛滿四個房間的禮服，兩千雙水晶鞋，十面牆的包包，還有整整五箱珠寶，這些都是星聯各種機構和精靈上層貴族多年來贈送給公主的禮物，以維持她王室的體面。

「這些應該可以賣出不少錢。」公主豪爽的揮手，吩咐唯一留下來的侍女，「米琳，把這些統統賣了換錢！」

米琳眼淚汪汪：「殿下，不要啊！都賣了您以後穿什麼呢？」

夜璃指了指祝桓：「血騎士說以後都是他養我哦。」

祝桓想了想自己一個月的工資，硬著頭皮點頭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