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傳聲筒

龍脊山高原北面的海灣岸邊，漫天繁星的微光將夜色中的海灘照出一片詭異的銀白之色。

有意思的是，這片原始的海灘上還放著一張鋪好白布的長桌。

戴維少爺的忠誠僕人兼管家道格正在桌子邊上仔細的擺放著餐具。

實際上，這才是道格曾經陪伴在戴維身邊的老本行，只是這幾年戴維都將他扔在外面，這種按照貴族禮節布置餐桌的任務他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不過道格對此並沒有生疏。

他一絲不苟的布置好每一個席位的餐具，嚴格控制好席位之間的距離，還有桌面上燭台的角度和位置，等等細節，道格都按最高的標準做到了最好。

別看狗腿子一副姦猾小人的模樣，他好歹也是子爵家族中的管事僕人，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

所以當他聽到戴維要招待幾位尊貴的客人時，在冥燈城裡無所事事的狗腿子就自告奮勇承擔起了這份工作。

哪怕戴維事前已經警告過他：這件事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不過道格表示：「只要是跟在少爺身邊，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再說了，只是請幾個客人共享晚餐而已，能有什麼危險？

要是真有危險，往少爺身後一躲，萬事大吉……這就是狗腿子心裡的真實想法。

……

道格身後的沙灘上還插著一根掛著提燈的杆子，在那提燈的光芒下，還立著一扇飄忽不定的門。

一身管家黑禮服的道格伸手從懷裡掏出懷錶，看時間差不多，他才轉身打開了那山門，從門后的燈火中拉出了一輛餐車。

道格沒有注意到的是，他掏出懷錶的時候，餐桌的其中一個席位上已經出現了一隻同樣穿著小禮服的白色兔子玩偶……

兔子同樣在看著自己手裡的懷錶。

「嗯，時間差不多了。」

道格一回頭，就看見了那隻詭異的兔子，還聽到了兔子的喃喃自語。

他怔了一下，推餐車動作也僵住了。

「嘶——！原來少爺說的『客人』是這種東西啊……」

狗腿子的額頭冒出了一滴冷汗，心裏面更是在猛吸涼氣。

現在他開始後悔來湊這種熱鬧了……

不過後悔已經遲了，兔子發現了推著餐車的道格，也看見了餐車上的熱茶，那雙紐扣眼睛頓時詭異的一亮。

「那個誰，快把茶端上來吧。」

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敲了敲桌面，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音。

道格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就發現自己的動作好像進入了一種不受控制的「加速」狀態，唰的一下就來到兔子旁邊，動作飛快的幫它倒了一杯茶……

兔子端起茶杯，裝模作樣的聞了聞茶香，然後吸溜一聲把茶喝了下去，末了還嘀咕了一句。

「明知道自己會做，就不要浪費時間，小子，時間是很寶貴的……」

道格沒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幸好，另一個讓他如蒙大赦的聲音及時響起。

「沒錯，時間確實很寶貴，所以你如果知道我想幹什麼，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兔子和道格同時扭頭，只見戴維已經坐在長桌盡頭的主位上了。

他笑眯眯的看著兔子，反過來催促道：「搞快點吧，去把蘿絲塔莉亞女士請來……」

「你小子把我當成什麼了！？」

兔子啪的一下放下茶杯，氣得連耳朵毛都立了起來。

「傳聲筒？」戴維歪頭。

「你！！！」

堂堂時之主，竟然被當成傳聲筒？

兔子咬牙切齒的盯著戴維，片刻后，它卻突然笑了起來——氣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戴維翻了個白眼，繼續道：「你自稱時之惡魔，能夠掌控時間，那你應該就能看見事物的發展態勢，所以我們大可省略掉中間那些無聊的步驟，直接把結果引導出來……」

他攤了攤手，「我想，只有到了黑暗之神那個層次的存在，才能脫離你的『時間』吧，既然你無法操控那位的時間，就不要繼續浪費我們的時間了，把她請來吧。」

兔子聽完后，並沒有繼續生氣，反而嘿嘿一笑。

「呵，小子，你很聰明，說的也大致沒錯，只不過你的眼界還是太淺了……時間這種東西，並不是這麼運作的，有些步驟，我們無論如何都無法省略，而有些機會，只要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戴維眯起眼睛，伸手招了招，讓道格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兔子，我記得你在黑暗大陸時跟我提過蘿絲塔莉亞女士的另一場交易，難道那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么？」

「沒錯。」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只是錯過了那個時間點，就是這麼簡單。」

兔子聳了聳肩，「如果你無法理解時間點的概念，我可以換一種更通俗的說法：因為現在的你已經變得足夠危險。」

「看來我沒有猜錯……」戴維笑了起來，「龍脊山的幽影裂縫之下確實藏著蘿絲塔莉亞女士想要的東西，她是擔心我會將其奪走么？」

「你沒有猜錯，但她並沒有擔心什麼，否則你根本沒有走入龍脊山的機會。」兔子喝了口茶，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茶漬。

「我說的危險，指的是你對這個世界產生的影響，你的位階和靈魂雖然還十分微末，但你的存在本身，已經在時間洪流中有了一席之位。

所以蘿絲塔莉亞女士不需要再跟你做什麼交易了，嘿嘿……哪怕她完全不理你，你也會幫她達成目的。」

不如說，掌握了危險力量卻又愚蠢無知的你，反而更適合成為神明們的利用對象。

這句話兔子沒有說出來，但戴維已經從兔子那賤兮兮的猥瑣語氣中讀懂了。

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比從前更容易掌控。

「我想，我還是有選擇權利的。」

戴維伸手一指，前方的燭台亮起一點火苗，一片朦朧的幻影出現在火焰中。

幻影中的那位名為傑克的獵人正拿著項鏈接近大公的實驗室大門。

「你看，大把人在幫我探尋那扇門背後的秘密，在我搞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以前，我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我不想被你們利用。」

兔子看了那團火一眼，嘿嘿一笑，沒有作出評價，反而問了戴維一個問題。

「所謂交易，只不過是雙方各取所需而已，蘿絲塔莉亞女士想要的東西先不說，戴維·弗蘭克，你又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呢？」

戴維聳了聳肩，「就和上次一樣，我希望蘿絲塔莉亞女士能把龍脊山的污穢帶回深淵之中……」

「哈哈哈哈哈！」

兔子的笑聲打斷了戴維的話，它一邊捂著肚子大笑，一邊嘲諷的說道：

「你和光明教會那幫蠢貨都犯了同樣的錯誤，哈哈哈……你以為深淵是什麼？是你們的下水道么？讓黑暗之神把污穢之物收回去？虧你還說得出口啊，哈哈哈哈哈……」

「難道那些東西不是來自深淵？」戴維皺起眉頭。

「哈！所以說，有些步驟永遠無法省略……你口中的『污穢』，對於深淵來說也同樣不是什麼好東西，黑暗之神憑什麼要幫你回收它們？」

「事實恰恰相反，蘿絲塔莉亞女士更希望那些污穢湧向人間，這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惡果，深淵不想沾染這些麻煩。」

聽到這話，戴維低頭沉吟片刻，眼睛緩緩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蘿絲塔莉亞想要的不是那些污穢，而是想要從污穢中剝離某些東西。」

兔子嘴角勾起，又喝了一口茶。

「嘿嘿，你終於聰明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