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命換命
「快看，那是什麼？」
江逸澈漂浮在水面上，抬眸一看，萬道霞光刺破雲層，似星河倒懸，如珠璣散落。
渾濁的洪水被渡上一層金黃，咆哮的漩渦漸漸停歇。
「那是山啊！」
人群尖叫。
「半空中怎麼會出現山峰。」
「是我眼花了嗎？」
「不是，是神跡啊！」
「神仙來救我們了。」
「快看，山前站了個仙子。」
白裙墨發，裙裾翻飛，青絲飄揚，立於山巔。
數道驚雷在她身後炸開，帶著天崩地裂般的巨響，照亮她蒼白而決絕的面容，她緊咬雙唇，雙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毫不畏懼這天地間的狂暴。
「陵輕舟？」
江逸澈眯起了眼睛，撈了一根木棍支撐起身體：「海市蜃樓嗎？」
「系統。」江逸澈聽到了她的聲音：「移山填海。」
陵輕舟伸手撥弄小山，就像她拿起她小時候的玩具積木，對準缺口，瞄了一下大小，像調整俄羅斯方塊一樣扭轉了一座山，整整齊齊地嵌了進去。
「轟！！」
地動山搖。
天旋地轉。
等人們反應過來，發現洪水快速消退，房屋的屋頂漸漸出現。
「冥獄灣缺口堵住了！」
「秦州城有救了！」
……
人們相擁而泣，奔走相告，感激上蒼，慶祝劫後餘生。
與大家的歡呼雀躍不同，江逸澈臉色慘白地盯著陵輕舟。
她做完這一切，身子一輕，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快速墜落了下來。
江逸澈額頭上青筋暴起，情緒瞬間爆發，他腳尖點地，不顧一切地飛了過去。
不準死。
你不準死。
孤不准你死。
他渾身戰慄，大聲咆哮：「陵輕舟！」
就在剛剛，陵輕舟移山堵洪水的時候，他聽到她對系統說：「通關密語是：以命換命。」
什麼以命換命。
誰准你以命換命。
誰需要你以命換命啊。
快一點，再快一點，江逸澈感覺自己身體里爆發了巨大的能量，他一定要接住陵輕舟。
陵輕舟雙眼緊閉，表情平靜地像睡著了一樣。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她像一顆流星滑落。
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江逸澈眼中只看得到陵輕舟。
他不顧一切地燃燒著自己所有的內力，他強迫自己的身體不斷加速，即使下一瞬就要粉身碎骨。
千鈞一髮之際，他身形如閃電，雙臂張開，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到達並穩穩地接住了他的星星。
「陵輕舟。」江逸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你醒一醒。」
「你看看我。」
影煞和劍棋衝上去扶穩了他，一左一右協助他往府衙飛去。
江逸澈雙目通紅，他小心翼翼地擁著陵輕舟，除了醫官，不許任何人接近。
醫官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
下一個醫官抿了抿嘴，不發一言，默默退下。
趙照也來了，他看了一眼，便關上了門。
劍棋追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趙照：「尚有一絲氣息，卻難有蘇醒的可能。」
劍棋眼淚滾落，原來這就是太子殿下口中數次把他們從地獄中救出來的仙子。
他之前還纏著太子殿下問過，什麼時候能讓他也見一見那位仙子。
太子殿下眉目含笑：「看機緣吧。」
今日他第一眼看到空中的女子時，他就篤定，她就是陵輕舟。
她又來救他們了。
可為什麼是這個結局。
劍棋想，早知道見面是這樣的場景，他寧願從來沒有見過她。
劍花每隔一個時辰便來一次，她找劍琴和劍詩要了好幾套衣裙，整整齊齊地疊在門口的椅子上。
她認得那套衣裙，是那日太子殿下紅著臉問她借的，早知道是給輕舟仙子的，她應該熏了香再親自送過去。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幫不上忙，她紅著眼眶把所有的衣裙仔仔細細的熏了香，想著要是仙子醒了能換上。
仙子為了救他們，衣裙都濕透了，她肯定很冷。
影煞沒有哭，他現在似乎不太愛哭了，也許是最近哭的人太多了，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堅強一些，做大家的依靠。
他出去善後，發現了影厲和他背上的五皇子的屍體。
他不發一言，手起刀落，砍了影厲，並把他和五皇子都丟到了亂葬崗。
這種事，就不用再跟殿下稟報了吧，他如今失魂落魄，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氣。
影煞很害怕，他從未見過江逸澈這幅樣子，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太子殿下都自帶一股遊戲人間的瀟洒之氣。
就算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的消息時，也只是嘴角勾了勾，說：「人定勝天，說不定會有奇迹。」
潯州抗疫，秦州抗洪，他都是他們的主心骨，從未說過一句退縮之言。
可這一次，影煞看得出來，太子殿下似乎沒有了求生的意志。
如果那位輕舟仙子醒不過來，他們可能也要失去太子殿下了。
江逸澈一直守著陵輕舟。
自打趙照離開后，他便再也沒開過門，整日整夜，寸步不離，目不轉睛地盯著床榻上的人。
陵輕舟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下，遮住了她總是略帶狡黠的眼眸，原本紅潤的臉頰此刻變得蒼白如紙，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光彩，一頭柔順的秀髮此刻凌亂地散在一旁。
江逸澈找了把梳子，一下一下地給她梳頭。
他記得她最在意自己的髮型，還老問他新換的洗髮水好不好聞。
江逸澈還給她編了幾股小辮子，她要是睜開眼，不知道會不會嫌丑。
「陵輕舟，你睜開眼睛，你還沒有搬空太子府。」
「你還沒有重振陵氏。」
「你還沒有當豪門，統商界，做首富呢。」
……
江逸澈不停地跟她說話，陵輕舟嘴唇緊閉，但江逸澈總是忍不住把耳朵湊在她嘴邊，想要聽一聽回應。
他還記得，拍賣會的時候，陵輕舟也是不發一言，但他總是能感應到她想說什麼。
可如今……
他試了又試，他感應不到了。
他不相信，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她是一個奇迹，她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死在本就不屬於她的時空。
「系統。」江逸澈呼喚：「我也可以以命換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