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要聚集！
「知府大人？」
「他是知府大人？」
人群開始交頭接耳，大家可全都記得，災情剛起，他便下令緊鎖府衙大門，後期更是縱容官差持械搶劫，太子殿下到達后他便不知所蹤，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畏罪潛逃了。
如今怎會突然出現，還一副凄慘無比的模樣？
一個膽子大的上去踹了他一腳：「狗官，拿命來。」
「砰！」
黃澄仰面摔在了泥里，濺起一陣泥水。
很快，有人發現不對勁。
「他是不是死了？」
影煞前來維持秩序：「怎麼回事？」
「大人，你看他的臉。」
七竅流血！
影煞心下一驚，該不會……
「醫官，快叫醫官。」影煞大喊：「所有人，捂住口鼻，退後。」
石清拄著拐杖趕來的時候也被眼前的情形嚇一跳，若不是聽到他的呼喊，石清絕不會認出他就是那位長得像白面書生的知府黃澄。
他面色蠟黃，雙眼深陷，口唇蒼白乾裂，頸部腫大的肉球突兀地鼓起，身上其他皮膚布滿了暗紫色的瘀斑，再加上流血的七竅，整個人顯得猙獰又恐怖，不，他現在這個樣子都不能稱之為一個人。
石清張開雙臂，朝人群用力揮動：「所有人，就地疏散，回家或者救濟棚。」
「不要聚集！」
「不要聚集！！」
……
江逸澈和劍棋帶著糧食回到潯州的時候，通常這個點都是人聲鼎沸的城池無比安靜，粥棚頂上的茅草被炎熱的風吹動，像倒掛的屍體，詭異地搖擺。
人不在的地方，其他生物便肆無忌憚地出來活動了。
「吱吱。」
肥碩的老鼠探頭探腦，它們扭動著身軀鑽進了粥棚，舔食殘餘的米粥。
「吱吱吱。」
它們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嗖得一下又躲進了黑暗骯髒的角落裡，彷彿從未出現過。
推開府衙的大門，一股濃烈的酸醋味迎面撲來。
眾人看到江逸澈一行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喜的是糧食到了，憂的是如今潯州恐怕面臨著比缺糧更嚴峻的危機。
醫官趙照遞給江逸澈一塊溫熱的手絹：「用熱水蒸煮過的，先用來捂住口鼻。」
「可查清是何緣由？」江逸澈問道。
趙照嘆了口氣，疲憊地搖了搖頭：「尚未查清是何緣由，臣如今只能讓所有人領完粥后立即疏散，死者已經焚化，府衙各處已讓廚娘用食醋熏蒸過。」
「但是如今災民流離失所，在救濟棚中本就擁擠不堪，難以隔離時疫的傳播，臣擔心，這只是一個開始。」
石清愁眉不展：「當發現一個病人的時候，怕是已經有無數的人染上了疫病。」
趙照道：「這正是我擔心的，現在這個情況，遠遠未到爆發期。」
眾人沉默，眼神齊齊看向江逸澈。
如今，他更是眾人的主心骨，容不得半點差錯。
江逸澈面沉如水，他攥緊拳頭，下了一道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你們現在全部回屋休息，讓孤一個人待一會。」
石清忍不住道：「疫情嚴峻，我們不需要休息。」
趙照倒是點頭：「聽殿下的，先休息吧，這種關鍵時刻，我們可不能倒下。」
影煞滿臉疑惑，這不像太子殿下的作風，一般有緊急事件他都是廢寢忘食的，難得主動要求休息，估計是連日奔波最近太累了。
只有劍棋一臉「我最聰明」的表情，我們太子殿下估計又要去找神仙相助了，那位仙子叫什麼來著？
劍棋摸了摸臉，要是劍花在就好了，再被掄一巴掌可能就想起來了。
「阿嚏！」
陵輕舟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揉了揉鼻子，難道是今日在馬背上風馳電掣被風刮感冒了？
「叮。」手機響：「您有新的訂單。」
陵輕舟疑惑，最近都不送外賣了，又不是飯點，怎麼還有別的訂單。
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江逸澈的字體：「姐姐，有要事，速來商議。」
江逸澈寫完這幾個后看了看毫無星光的夜幕，深夜叨擾，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可事出緊急，如今也許只有陵輕舟能幫助潯州。
畢竟她歷來主意多，也許有辦法。
「不好！」江逸澈眼神一凜，萬一自己身上也染上了時疫怎麼辦。
他趕緊把紙條揉成一團，又放在火上燒了，系統只告訴過他如何下訂單，並未告訴他如何取消訂單，他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陵輕舟就看不到了。
已經晚了。
「發生什麼事了？」伴隨著一陣白光，陵輕舟出現在他面前。
江逸澈慌忙用趙照給他的手絹捂住口鼻，揮手讓陵輕舟快走。
陵輕舟一臉受傷，不至於，新洗髮水這麼難聞嗎？還是古人不喜歡這種化學品勾兌的味道？
她聞了聞自己還略微濕潤的發梢，明明是香的。
本著「多質疑別人，少懷疑自己」的態度，陵輕舟走上去撥開江逸澈的手絹，滿臉真誠地推薦：「好聞的，還去屑控油止癢柔順。」
濕漉漉的眼神像一隻受傷的小鹿，江逸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表情多麼無禮且讓人誤會。
他沒有放下手帕，如實跟她說：「潯州有時疫了。」
陵輕舟一愣，疫情啊，多麼讓人痛心的兩個字，她臉色一變：「是什麼癥狀，什麼表現？」
她可以去購買藥品，但也要對症下藥。
「七竅流血，滿身紫斑。」江逸澈滿臉求教：「孤知道你並不是醫女，主要想問一下有無時疫初期的應對措施。」
陵輕舟回憶了一下，開口道：「分級管控，動態監測，清理環境，加強消毒，免費施藥，限制人員流動。」
江逸澈略一思忖，結合潯州目前的條件，點頭道：「孤知道了。你快回去，待明確癥狀后孤再請教你。」
陵輕舟也不矯情，知曉情況緊急，立即呼叫系統回了京灣，她也有自己的計劃，雖然治療類藥物目前無法確定，但消毒、口罩等預防性物資她還是可以先行購買的。
希望江逸澈他們可以度過這一關。
潯州府衙。
江逸澈再次叫來趙照他們，吩咐下去：「影煞負責指揮辟出空地，搭建隔離棚。」
「劍琴負責帶隊焚燒艾草、熏蒸醋酸等消毒殺菌。」
「劍棋負責打掃街道、疏通溝渠、清理環境。」
「石清負責人群分類登記，遷移疏散。」
「趙照負責施針布葯，全力治療並找尋源頭。」
「撤下所有粥棚，糧食按戶發放。」
「同時立即傳書劍畫、劍詩，讓他們務必攔下前往潯州的災民，傳書錦州、秦州，告知潯州情況，讓他們全力穩住。」
江逸澈目光如炬：「所有人，這是一場硬仗，請務必保重自己，隨時回稟，共克時艱。」
眾人：「屬下遵命！」
「共克時艱，生死勿論！」
「石清。」江逸澈叫住了他，拿出一個三角布袋：「這是在秦州的時候，你爺爺交給我的，他讓我務必轉交給你。他說，他以你為榮。」
石清握緊那針腳粗糙的平安符，終究是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