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旺，魂兮歸來

啥？！

眾人全都呆在了原地，如腳下生根了一般，相互看著，眼裡滿是驚恐和疑惑。

金家溝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扔下手中的棍子，瞬間全跑了。

空中的劉運長同樣瞪大了眼睛。

二旺，不是別人，就是自己啊！

他哥哥叫劉運旺，村裡人都叫他大旺，而他，自然就成了二旺。

自己又碰見自己死了？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

自己明明是被林成龍那幫人渣打死的啊。

因為不舍，他的靈魂才遊盪了回來，想要再看一眼家鄉。怎麼就成了打群架死了呢？

「草，李洪波，二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金家溝的人沒完！」趙老黑怒吼一聲，來到了二旺的身前。

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饒是他年齡大些，此時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

眾人看到他的神情，皆是一臉驚慌。

群架，他們打的不算少，頭破血流是常有的事，偶爾有打出腦震蕩的，打骨折的。

可出人命，從來沒有過。

他們打架的原因，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都是放牛碰到一起，要麼爭搶一片水草豐美的山坡，要麼就是共同發現了一處鳥窩。

當然，也有一言不和的。一句「你瞅啥？」就引發一場大戰。

每次，受傷了回家各自包紮一下。

就連腦震蕩和骨折，雙方家長見個面，拿付膏藥錢，有的甚至買兩瓶罐頭就了事了。

打架，打的就是一口爺們兒氣。

不服，下回接著干，打輸算你沒本事。

訛人？那得多丟人，讓街坊四鄰笑話。會讓人瞧不起，在村裡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然而，今天，所有人都蔫了，怕了。打了這麼多次架，就是沒有打出人命的時候，更沒有誰他媽的躺到地上裝死。

「老黑哥，怎麼辦，他不會真死了吧？」張東子問道。

「死什麼死，連血都沒出，估計就是給打昏了。」趙老黑捧著二旺的頭坐在地上。

張東子，劉亮，王波，李剩子，張南圍了一圈。現在就剩他們幾個了，連牛跑沒影了也沒人去管。

劉運長飄蕩在空中，默默看著這一切。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不對啊，這幾個人都太年輕了。自己死之前，連張南都已經結婚了。張東子更是已經意外死亡好幾年了。

這他媽的是夢？

不對，自己都成靈魂了，還做哪門子的夢。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不靈光了。

從二旺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趙老黑他們都有些著急起來。

金家溝的人早就四散著逃走了。騎牛跑的比騎驢都快。

「怎麼辦，不行去醫院吧。」

「去哪個醫院，鎮醫院離這十多里地，去了天都黑了。」

「這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咋跟大旺哥交待啊。」

王波他們一個個都帶著哭腔了。

「交待個屁，真死了，我讓李洪波他們都去坐牢。」趙老黑大聲道，看著劉運長又嘀咕道：「哪有那麼寸……」

雖然這麼說，趙老黑也有些沒底了。

……

「老黑哥，哥，二旺哥的身體好涼啊！」張南哭著道。

他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他，二旺就不會被打到，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

聽了張南的話，大家更是緊張，不由伸手摸了摸二旺的身體，然後個個面露驚慌之色。

劉運長的靈魂在空中飄蕩著，望著眼前的一切，若有所思。

腦海中一一閃過這次回來看到的景象，破舊的茅草屋，泥濘的道路，年輕的夥伴……

難道自己又來了一次重生的機會？他突然想到了這點兒。

原本，他都想好了，此生不再為人，就任憑靈魂消散於天地之間算了，回歸自然。

可是，當看到自己這些曾經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們的情誼時，他又燃起了希望，猶豫了。

自己死了就死了。然而，如果二旺就這麼死了，會給兄弟們帶去麻煩吧。那個叫李洪波的一定會坐牢。

會有許多人的命運因此而改變。他不忍心呢。

還有那個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哥哥，應該會很傷心吧？

可自己的靈魂真能讓二旺重生嗎？這真的是老天又給自己安排了一次重生的機會嗎？

自己四十多歲死了一回，重生后沒到三十多歲又死了一回。這次若是重生，不用想，才十七八歲。

媽的，這叫什麼事啊？

「二旺哥，你快醒醒啊！」張南嚎啕大哭起來，「你不是說你還要考學，要娶漂亮媳婦嗎？嗚嗚嗚……」

劉運長靈魂猛的一顫。

曾經兩世為人，他都活的不如狗。沒有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難道……

人一旦有了念想，就有了活下去的衝動和勇氣。

念想，無非一個是愛，一個是恨。

劉運長心中生出了無限恨，剛一滋生，似乎就無法控制，不只是對林成龍他們的，還有對前世自己的，還有，還有……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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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心卻漸漸又變得柔軟，他想到了大哥的艱辛，他想到了小石屯的父老鄉親。

前世，他想改變他們的生活，可惜大業未成身先死。他突然有些不甘心，他想要再重活一世，徹底改變小石屯的面貌……

這是大愛，愛的力量是無窮的。

生的慾望開始無限滋生。

他抬眼望向了空中，似乎看到了一道道人影在飄蕩。

如自己一般，是透明的。那是小石屯先人們的影子。

那些人影似乎不忍離去，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又一圈。他們似乎在撕扯著一個年輕的靈魂。

劉運長知道，那是二旺的魂魄，如果這些魂魄散了，二旺也就徹底死了。

「老黑哥，大哥，你們快想想辦法啊。」此時，張南對於胳膊的疼痛一點也不在乎。

別說是他，誰身上沒有傷，可都顧上不了。

聽到張南的話，想想前世張南給自己開車時的情景，如果此時的二旺死了，估計張南會內疚一輩子吧。

劉運長不由苦笑，這個小傢伙，竟然拐了一個又漂亮又有才的大學生媳婦。

唉，算了，就讓我再重生一世吧，老天，保佑我，我要改變，我要去報仇！

劉運長心裡想著，伸手抓向了天空。

飄蕩在空中的二旺魂魄虛影便向他飄了過來，然後融入到了他的身體里。他分明感覺自己異常的強壯。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波動。原來，他們本就是一體。

劉運長竟然沉浸到了那種奇妙的感覺中。

突然，地面傳來了更大的嗚嗚的哭泣聲。

包括趙老黑在內，都在不停的哭泣，抹著眼淚。

他們正在將地上的棒子拾到了一起，薅來了野草和蒿子，擰成草繩，將木棒捆成了一個擔架。

趙老黑將二旺抱起輕輕放了上去。

張東子一邊抹眼淚一邊為二旺擦乾淨了臉上的泥土，李剩子抽泣著為二旺整理著衣服。

張南突然跑到了林子深處，沒一會兒，捧著一大捧野花跑了回來，邊跑邊哭。

王波扯過一把野花，三下五除二就編成了一個花環，戴在了二旺的頭上。

劉運長獃獃的看著這一切，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

忙活了大半天，一切準備妥當。

趙老黑陰沉著臉，本來就黝黑的臉色看上去更黑了。

他先是看著幾人道：「回去先別說是打架，就說是掏鳥窩從樹上掉下來摔的。」

幾人雖然不解，卻還是木訥的點了點頭。

張東子，李剩子，劉亮，王波抬起二旺。

趙老黑這才望著山下大喊道：

「二旺，青山不老情不老，兄弟記著你的好！」

「二旺，兄弟記著你的好！」張東子五人也大聲喊了一句。

「二旺，魂兮歸來，哥帶你回家！」趙老黑又大聲道。

「二旺，魂兮歸來，哥（弟）帶你回家！」

張東子五人又跟著大聲喊了一句。

草，這什麼情況？劉運長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