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遺憾

楚清鳶無比珍視的觸摸著身邊的一架一物。

這裡的桌椅碗筷，都是阿爺親手做的，一草一木，都是兩人親手種的，房檐下的獵物，是他們上山打的，門旁的背簍，是姥爺親手編的……

這座溫暖的吊腳樓裡面有著無數兩人共同生活過的痕迹，她閉著眼睛都能來去自如。

現如今……

從她有記憶開始，父母就一直在忙。

從前的她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在她長到十五歲之前，只見過父親九次，母親七次，其中還包括他們共同出現的五次所謂的團圓。

他們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和她也說不了幾句話。

這一切到底都是為了什麼？

後來還是據阿爺在病床上所說，她父母都是搞科研的，還都是去過國外留過學有真材實料的那種。

聽起來是很高大上，可是在她的印象里她和阿爺的生活並沒有比別人好過多少。

平時他們都是穿著帶補丁的衣服，吃的都是粗茶淡飯。

為了幾塊錢的學費和給她買幾件大一些的衣裳，阿爺一樣要經常上山採藥，背著走出去很遠的路，送到鎮上的回收站。

他們唯一比別人好一點的可能就是因為她父母二人都是軍籍，好像級別還不低。

具體的阿爺沒說。

她和阿爺都屬於軍屬，國家給的照顧再加上阿爺自己的醫術挺好，在村裡面得了一份赤腳大夫的工作。

不用下地幹活，阿爺疼她，她也不用像旁人家的女孩子一樣每天，洗衣，做飯，打豬草…

時不時的阿爺還會帶著她改善伙食，當然，這得偷偷的。

那時候真是。

每天都很快樂。

她有一群圍繞著她的小夥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日子裡她偏得阿爺的庇護。

再加上自己本身腦子還行，力氣也大。

那時的她還真就沒有什麼不順心的。

十五歲之前，她從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特別的。

十五歲之後，卻是，再也回不去的懷戀…

到了這個時候阿爺和她仔細說過，她才恍然，爸媽並不是不喜歡她，不在意阿爺。

而是國情如此，國家剛剛經過戰亂，正是需要安頓的時候。

像爸爸的軍艦製造研發，和媽媽那一手青出於藍的醫術，以及她見過一面的欒叔叔專研的農業學，還有許許多多叔叔阿姨的拚命努力…

國家的建設需要千千萬萬的人來共同添磚加瓦，像父母這樣千辛萬苦留學歸來的高知更是其中的頂梁支柱。

那個時候戰爭頻發，遍地危機重重，他們憑著一顆愛國之心，得國家大力庇佑，皆是滿腔抱負回來，致力於捨身報效國家。

他們用他們的學識和生命志在改變全民現狀，是極其讓人敬佩和擁護的。

明白了他們所有的事迹之後，楚清鳶只覺得，與有榮焉。

並且拿他們這樣的人作為榜樣，立志要努力向著他們的成就學習，雖然這並不太容易做到。

想想到了前生的最後，她是，有些做到的吧…

看著堂屋裡面阿爺放大了的黑白遺照，看著牆上的掛歷。

她也知道了現在的時間線。

1974年1月1號。

這一年她正式邁入了自己的十五歲，也是，離阿爺的百日忌還有二十日的這一天。

感受著院子裡面陽光的溫暖，感受著咕咕叫的肚子，感受自己胸腔裡面針扎的疼痛，看著自己手上血紅的藤鐲還有那個柔軟的護腕。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她真的，回來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但能夠重來總歸是極好的，這一次，她一定要救下包括父母在內的他們那一隊人！

唯一遺憾的就是，阿爺。

好心的神，既然都已經讓她回來了，為什麼就不能再早一點！

是今天這個日子有什麼特殊的嗎？

她知道她不該這麼去想，如此的貪心。

但，心中的傷痛哪怕是重來一次，也沒有半分的減輕。

阿爺今年也不過才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常年運作的他身體一向都很好，直到去世之前他身體一貫也是沒病沒災的。

這一下，說沒就沒了，突然之間的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要不怎麼說他們一家子可能骨子裡面就印有著奉獻精神。

為了一份絕密資料。

不少的同志都沉眠在了這大山深處，還有的選擇和敵人一起同歸於盡，以至於，屍骨無存。

阿爺正好上山採藥遇到僅剩下的三名同志，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阿爺搶奪了其中一個人的衣服，利用地形優勢想要幫助他們引開追兵。

其實她總覺得阿爺是不至於會死的。

雖然他被打了一槍，還摔斷了腿，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之中。

但是那幾位回到隊伍裡面以後和本地的同志們說過阿爺的情況。

他們那裡的領導還特意為阿爺安排了單獨的病房。

還考慮到她家的小樓本身就建在山坡上，離群索居的。

怕寨子裡面傳出來一些不好的閑話，他們專門特地找過鼓藏頭，告訴他她阿爺是為了救人才摔下了山，所以到醫院裡面去治療的。

雖然大家都對這些人很好奇，但還真沒有誰說什麼不好聽的。

阿爺住到醫院裡面也是趕趕見好，精神也是一天好過一天。

那時的阿爺終於不再每天都忙忙碌碌，有了時間和心情和她一起好好的聊聊天。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一直都在做些什麼，也知道了很多以前從來都知道的事兒。

阿奶是出身江南水鄉大戶人家的溫婉女子。

那時候時局動亂，到處人心惶惶，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孩大家是感覺把她放在哪裡都很不放心。

正巧當時阿爺去接他姑媽一家回鄉安置，作為鄰居他意外的和阿奶有了些許交集。

蘇家也見阿爺沉穩可靠，長得不錯身手挺好，家裡簡單事兒少，他們也和姑媽做了十多年的鄰居，人品還挺信得過。

那時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村寨封閉，安全係數還算高。

就這樣。

阿奶帶著無數的嫁妝由她三個哥哥護送著，嫁到了苗家，住進了他們提前在半山腰上給新娘起的婚房。

一直到她三歲那年阿奶去世，阿爺這一生對阿奶可謂是千依百順，疼愛至極，從一而終。

而在阿奶仙逝過後阿爺就再沒有讓任何的女性訪客進過家門，只自己孤身一人獨自撫養著她長大。

就是有人借東西和前來看病，他都是只讓人到門口的茅屋那裡等著。

好在，作為附近村寨里唯一的赤腳大夫，大家都很能容忍他的一些怪癖。

「鳶鳶，阿爺和你說，你可都記住了？」

當時她就心裡覺得不對，阿爺明明都已經開始見好了，怎麼還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呢？

但是她那時是真的年紀小沒有經過什麼事兒。

再加上阿爺接下來說的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那時是真的沒有聽出來阿爺是防患未然的開始在交代後事了。

畢竟在她心裡她壓根就沒想過阿爺會走，她還想著等阿爺出院了，她要親手給阿爺做糍粑和酸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