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日·祭奠
天才蒙蒙亮，楚清鳶就起了。
外面從後半夜就開始下著朦朧細雨，她到廚房做了一份西紅柿雞蛋疙瘩湯。
這是阿爺做得最拿手的東西了。
當然，也是因為她喜歡這個。
先拿出個大大的熟透的西紅柿，把它去皮，切塊起火炒沙，然後放水，調味，水開下入小疙瘩，最後淋上蛋液，兩滴香油，兩滴醋，再一小捏香菜。
鮮香酸爽，好吃極了。
吃著吃著，她鼻頭就有些發酸。
忍著喉間的哽咽，滿室的孤寂，她眼眶發紅的緩緩喝著熱乎乎的湯。
自從重生回來，她經常會覺得自己的腳落不到實處。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看似無比順利，可她還是會時常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像現在。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茫茫然的，還有些迷茫的空虛。
她想不出自己未來的路要怎麼走。
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來要什麼樣？
……
忽然。
滿眼迷濛的她覺得自己身上突然傳來一陣暖意。
她急促的眨眨眼。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竟是放晴了。
一縷陽光，通過雲朵的縫隙直直的照耀在她身上。
驅散了她周身的寒涼，也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鬱。
剛剛忍著沒有掉下來的淚，終是，沒忍住。
「阿爺……」
「是你回來看我了嗎？」
抱著膝蓋，頭埋在小小的空間里，楚清鳶哭得泣不成聲。
從有記憶開始和阿爺阿奶在一起生活的畫面在她腦子裡面紛飛閃過。
有時有爸爸，有時有媽媽，前些年還有阿奶。
可是，最終她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阿爺，一個人，陪伴著她，保護著她。
……
痛痛快快的哭過之後，楚清鳶自己擦乾了眼淚。
默默的把碗刷了，灶台都收拾了。
提起背簍背在肩上，她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她回頭四望，好似還能看到阿爺帶著她做木馬，曬草藥，哄著她要給她買好吃的聲音。
心中酸澀又起。
「阿鳶！」
「阿鳶，你出來了！怎麼這麼早？」
「阿鳶，你吃飯了嗎？」
楚清鳶低了低眸子，緩和了一下情緒，抬頭去看。
杜蘭英，阿彩嬸，阿霞嬸子，還有好幾位嬸子、阿婆……
她們都背著背簍前前後後的向這邊走著。
邊走還邊詢問著，又從自己的背簍裡面拿出各色的糕點，餅子，青團，乾果……
不消片刻，杜蘭英的大背簍就滿的都要裝不下。
「我…咳咳，嬸子，阿奶，我吃過了。
也用不了這麼多……」
楚清鳶嗓子發堵，看著一雙雙關切的眼睛，她心頭真的非常暖。
「這個……」
眾人都各自互相看看，眼底都帶著意外，有些尷尬，又有些想笑。
沒想到她們心裡想的都一樣！
道過謝之後，楚清鳶回手把杜蘭英的背簍提到院子里，又給她拿了一個。
「走吧。」
「哎！」
眾人都很沉默，路上遇到兩個知青和阿卜家的嬸子搭話，「哦，我們去采山。」
這個時候不興祭祀這些，她們都有意的避開了。
隨意幾句就打發了她們。
幸而遇到的是董玉華和白芝，楊雪嫌累躲懶並沒有跟來。
要不然，憑現在楚清鳶低沉的情緒，還真不知要發生些什麼。
再向上走過一段，竟遇到蘇小娥提著個背簍等在路邊。
看到她們上來，她對著楚清鳶微微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等著她們過去。
又無聲的提上背簍跟在她們身後。
等楚清鳶她們到的時候，阿卜已經領著男性族人從另一邊上來，都到了。
幾位老爺子看了蘇小娥一眼，楚清鳶微微側了側身。
隱約的她的身影稍稍的擋住蘇小娥一部分，眾人都移回了視線。
眾多女子都站在原地，楚清鳶把東西交給杜蘭英自己走了過去。
和阿卜阿公幾個一起簡單的在四周清掃了一下。
時間不長，阿爺這裡也不怎麼臟。
收拾好了以後她神情肅穆的率先跪在阿爺阿奶的合葬墓前。
這時阿卜早已安排好的青壯年開始低眉順眼的擺放供桌，輕手利腳退下之後幾位族老才是過來上貢品。
米飯、豬頭、糕點、水果、酒水，還有一爐香。
眾人皆神情哀切，默默祈禱、誦經。
幾位年長的阿奶聚了一隴火，大家把準備好的衣服、鞋子、財寶、錢票，依次的都投入到了火里。
這些都是眾人在自己家裡悄悄扎的，顏色都是自己上的，樣子都是阿爺生前常穿的苗衣，頭帕，布鞋……
其中蘊含著眾人真誠的心意。
楚清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也都感激的一一還禮。
阿卜在前方聲調悠揚的念著悼詞，她知道，這場祭奠已經是寨子里的最高規格。
這誠然有阿爺生前治病無數大家的知恩，她知道也有她最近的努力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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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以後苗瀾依和她楚清鳶接下來的傳承。
「阿爺，您看到了嗎？
我現在過得很好。
大家都喜歡我，照顧我。
您和阿奶也都要好好的。
不用擔心我們。
等過一段，我就去看看爸爸媽媽。
我會替您打他們一頓，
您在下面，
要多保佑他們一些……」
待東西都燒完，大家收拾好了之後，都低聲招呼幾句，人群緩緩離去。
現場就只剩下杜蘭英，阿卜，幾位阿公，還有二壯，阿和叔和伏有糧了。
最後楚清鳶工工整整的又磕了三個響頭，代表著祭奠結束。
「阿爺阿奶，我要回去了。
以後我會常來看你們。
你們不用惦記我。」
「阿爺，我本來想把那些害你的人都帶到你面前來，再弄死。
可是。
我不想讓他們髒了這裡，而且也挺沒意思的。」
「阿爺，您要是看到了他們不要害怕，誰要是敢欺負你們，你就給我託夢。
我會想辦法治他們。」
「阿爺，我走了。
記得常回來看看我……」
……
從山上下來楚清鳶的情緒就很沉默。
她維持著體面，和阿卜以及各位阿公道過謝之後就又回了家。
杜蘭英和伏有糧二壯把她送到家門口，幾人也都很有分寸的散了。
楚清鳶卻沒有在家停留。
她拿出自行車，騎著就去了縣上。
既然自己心裡不好受，她選擇讓別人的心裡更不好受。
濾了一遍最近結交的人。
她發現當初還有一個無緣無故叫她醜八怪的女人還在那兒蹦躂。
本來這事兒她早都不在意，也忘得差不多了。
誰讓她點兒背。
你說你想到辦法留在城裡了，你就低調的過日子不行？
非得讓她給碰上，身邊還跟著個流氓！
今天她楚清鳶，就要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