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宴中

第23章 宴中

吳家前廳門口吳莫言一身新衣站在門口廊下了。

吳太太看著這悶騷兒子,已經數不清自己翻了多少白眼。偏偏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實在無奈又心酸!替他心酸!!

開了竅的悶騷男人,不會說只會做有啥用?!白眼又想翻一翻,吳太太趕緊按住了眼角,別一會兒翻習慣了眼抽筋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

遠遠瞧著門房引了程家人進門了,吳太太也趕忙起身走到廊下,笑道:「可是來了,路上可冷?」

程太太急忙上前幾步握住吳太太伸來的手,溫言道:「出門就幾步路,怎會冷。」

邊說著雙方都上前相互見了禮。

吳莫言恭敬見禮,後退一步請程家父母先行入廳。

程老爺微點頭先行一步。

吳太太一邊握著程太太一邊拉著微娘進了門廳,幾人分主次長幼的兩邊坐了。

吳家老爺去世多年,家裡高堂只有吳太太一人。所以吳莫言坐在程老爺身旁主動作陪。

吳太太坐於上首,下面坐了程太太和微娘。

兩個丫鬟上前穿插著上了茶水點心之類的。

這邊程太太笑著道:「帶了些家中自製的小食帶與你們嘗嘗,看是否合口味...」

吳太太大方笑納,言道:「哦~你家的吃食定是極好,就看能養出微娘這般模樣,一定好吃又能變美。」

程太太噴笑:「姐姐慣會說笑。幾時吃些好吃的吃食就能變好看的,難道不是我這個母親生養的功勞么。」

「你這厚臉皮。我看微娘這般好相貌定是挑了父母的長處長,怎麼全是你的功勞了。」吳太太帕子捂著嘴大笑。

微娘面含羞澀只抿嘴笑著,安安靜靜聽著,喝著茶水。

這邊兩位太太言笑晏晏,談資味濃。一會兒說著聊著吃食,一會兒說著兒女,一會兒又拐到別家趣事。程太太一家來的晚,離源鎮人家還不曾熟識,不過擋不住一個想知道一個想指點,兩人越聊越投機。

反觀吳莫言這邊...

「伯父請上座。」

「伯父請喝茶。」

然後...

沒有然後了。

...

程老爺...

別人家不都是上趕著討好岳丈...

...

程老爺咂了口茶,頓了幾息,開口道:「賢侄近期衙門差事可忙碌?」

吳莫言回道:「還好。」

「那便好。」程老爺回。

...

程老爺又問:「咱們鎮上如今治安可安穩?」

「可夜不閉戶。」吳莫言回。

...

旁邊吳太太又想翻白眼了,暗自捉急,這個鋸嘴葫蘆!

程老爺續了一杯茶,想了想又道:「賢侄可讀書習字?」

吳莫言微點頭,恭敬道:「多是些兵書史書桑農的書籍,字偶然閑暇略寫兩頁。」

程老爺見這孩子終於回的字多了些許,忙湊近些許又問:「哪些書冊?」

吳莫言面冷心細見狀,知自己寡言,初次親近閑聊怕要在未來岳丈面前留下壞印象,然後盡量多些言語複述,侃侃道:「《吳氏兵法》、《南北朝史記》《..水利》《..桑農》……」一口氣說了十幾本。后總結「都是些閑雜書籍。」

程老爺暗自深吸一口氣,暗想,不善言辭卻懂得照顧對方顏面不冷場,還算可取。

隨後順著話題說道:「怎會,這些可是能造福朝廷和百姓的,可見賢侄是能做實事兒的。...前途不可限量……」

程老爺安撫加誇讚。

吳莫言謙虛:「伯父謬讚。侄不敢受。食君之祿,便要做忠君之事,保百姓安居樂業是侄兒職責。」

程老爺捋著美髯,滿意接著誇:「你辛苦了...」

「職責所在,不苦的。」

「嚴寒酷暑的當值多注意些身子。」

「多謝伯父,侄身強體壯,身體一直很好。」

「也要多注意保養...」程老爺擺手。

……

程老爺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又忍不住多囑咐些,一城百姓能夜不閉戶安穩過活,全仰賴這些有擔當的不怕吃苦受累衙役兵卒,多讓人敬重的一群人...巴啦啦,一邊說著感動的自己心肝顫抖,虎目含淚了!

...

這邊吳太太和程太太二人已不知不覺停了話音,具都扭頭看著這二人...

這...

吳太太當先反應過來,滿眼內疚拍了拍程太太手,竟無言以對。

養出這樣不善言辭的兒子,真是委屈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今日過後還能不能有一分希望。

程太太笑著挑了下眉毛,笑言:「吳姐姐剛才說那田員外家太太如何愛吃?...」

她倒不覺得男人不善言辭就是缺點,不諂媚,不驕矜,沉穩有擔當如何不是真男人品格!那些巧嘴甜言胡亂攀附只想著往上爬的人才要不得。

程太太心裡放鬆幾分,兩人又續上話頭接著熱聊起來。

微娘...

微娘自己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趕忙低頭用帕子掩飾性的擦了擦嘴角略遮擋一番緩一緩。

想不到,這人...竟這般有趣。

倘若往後自己逗他一逗,這樣笨嘴拙舌過於正派之人若急眼,當會如何...

...會日上三竿~睜不開眼...下不來床...悔不當初!這是后話了.

一邊家長里短,一邊暖心叮嚀,一邊吃吃喝喝...如此這般氛圍和諧溫情,相談甚歡。

偶有丫鬟僕婦穿插其中添著茶水點心,或逗趣幾句更顯歡快熱鬧。

談的盡興,不一會宴已擺好,吳家母子邀了客人入席,側邊廳里分了兩桌,男女分食,中間用一綉梅花屏風略作遮擋,朦朧美感雅緻非常。

女方宴席菜色多清淡少葷腥,想來是用了心思顧慮了客人口味的:西芹口蘑,素炒菘菜,魚頭豆腐,涼拌三絲,酸筍老鴨湯,木耳雞蛋,蓮藕排骨湯,銀耳蓮子甜湯,清炒山藥。人不多,擺了六個菜三個湯,區順遂長久之意。

男方宴桌上少了素炒菘菜,多了個羊蠍鍋子,熱騰騰暖烘烘,這個季節吃鍋子真的是暖到心裡去,在配上薄酒,兩個男人吃的盡興喝的鬆快。

女方這邊也是有酒的,上的酸酸甜甜的果酒,口感仿若櫻桃,微娘很是喜歡。

席間一道素菜也很得人心,就是那道清炒山藥,軟軟糯糯還帶著些脆爽,眾人讚不絕口。

程太太問起,吳太太方道:「這是朝廷推廣的新糧。」

程老爺來了興趣,他正為自家莊子明年種植何種作物思量許久,他看向吳莫言。

吳莫言難得貼心言道:「這山藥是今上半年推廣新糧,可做糧食可做菜蔬,只是地下產物,其貌不揚,產量可觀,三個月余即可收。縣太爺奉旨推廣,前兩年可免稅收。這些是家裡莊子上的出息。」

程老爺聽到這山藥從種植到收穫僅一季,又聞免稅,大感驚喜。一把捉住吳莫言手道:「賢侄幫我一大忙啊,這糧種可是到縣衙領?開春可否播種?」

「家中莊子種植不少,產出更是幾千斤有餘。伯父不必去縣衙走流程申領,待到明年開春我使人送到莊子,再與伯父詳說一說種植法子。」

想了想又道:「家中庫房還有不少備著食用山藥,等下晌我派人送去府上幾袋子,給伯父伯母弟弟妹妹添個菜。」

他早暗戳戳看到微娘對比其它菜,這盤動的略多些,定是對胃口的。她這樣瘦弱,惹人心疼。

程老爺滿心感動,舉杯又暢飲一杯。

這賢侄確實穩重又熱心腸啊。

不知等明了這人此時正暗戳戳惦記自己掌上明珠,是否會氣的跳腳!

程太太更是滿意吳莫言,略作推辭一番,也就安然收下這番心意。

微娘默默地吃著夾來的山藥絲,聽著吳莫言言語,嘴角微翹,什麼寡言少語,這般不動聲色籠絡人。父母親別是怕被這正氣凜然的外表欺騙了!簡直一肚子的心思算計!

不知為何這樣費盡心思的討好反而不討厭。

微娘喝著果酒,身心很是放鬆,竟有些飄飄然起來。

程太太觀女兒臉頰紅潤,眼神朦朧,怕是有些醉了。笑著摸了摸女兒臉頰,道:「可是醉了?」說著奪了她的手中酒杯。

吳太太親自盛了半碗銀耳羹放在微娘手邊道:「喝些甜湯會舒服些,這果酒口感酸甜也是醉人的。」

又言:「不然去旁邊莫言書房榻上躺躺,略歇一歇。」

程太太忙道:「賢侄書房想來放著不少公務文書,可是重地。她喝些熱茶就好。」

「侄官微,接觸不到也並無公務文書放於書房,也就些尋常書籍,妹妹可去修整。」吳莫言隔著屏風正色道。

微娘微醺,人飄飄然腦子十分清醒。倒也不抗拒。都說生活過的痕迹更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情,她也該試著去了解一番。

微娘點了頭,道了失陪,由著小翠裹了披風,半攙扶著去了隔壁書房。

微娘站在書房中,環顧四周,房間比起自家大了不少,分裡外套間,似是兩間房打通了的,博古架紗幔間隔內外。

外間烏木桌椅同色茶几,四周牆面設直通屋頂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姑且不論其他,只這些書就不似尋常之家能有的。

越過了博古架,撩開素色紗幔,裡間屋正中寬大的烏木書桌,上擺筆洗,硯台,攤著一些紙張幾本書冊…桌子後方一把圈椅,再後面牆上掛著地方地形圖,圖上各種圖形標記,乍看雜亂毫無章法,將將要鋪滿整面牆…北面牆同樣是擺滿書冊的書架,南面靠窗放置一方矮榻,是做平日小憩使用。

微娘略看了看,就退出了外間。

靠坐在外間一圈椅上,隨意抽了本地方雜誌的書冊,喝著茶水,翻著手中書冊,本就略上頭的酒意,隨著溫熱的茶水散的乾乾淨淨。

屋中溫暖,微娘翻著書冊,竟泛起困頓來。執著額頭,哈欠連天,濃密的睫毛淚珠點點…剛要歪倒,卻被剛翻過的一頁書側邊的註釋吸引,貌似看書人隨意的幾筆點評,空隙有限,小小的幾個字,字跡力透紙背:因地制宜,無須細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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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書上講的是一地方儲存雨水用於日常…

微娘直起身子,撫摸著書冊,真是務實又胸有溝壑。果真人不可貌相。

微娘心中滿意,至今看這人的各項長處,就算日後心繫他人,也斷不會在感情上出亂子。

只這家世…微娘望著這滿屋子的書,虎落平陽,前途未卜。

也不知父親母親可看出來了…

不一會兒林嬤嬤進了來,言道:「姑娘如何了?」

「我沒事。」

林嬤嬤近前細看了看,見之眉目清明並無醉態,瞭然一笑道:「姑娘,再等一會兒,咱們該家去了。」

環顧四周,驚訝道:「呦,這麼多藏書!想不到吳捕頭舞刀弄槍的,竟也是愛讀書的。」

微娘笑眯眯道:「的確是人不可貌相。」

別人家中也不好細說。略坐了坐就回了宴客廳。

長輩幾人又免不了一陣噓寒問暖,微娘一一回復了去。一家人飯後略坐了坐就告辭回府了。

程家,程家夫妻換了衣裳對坐在窗前大炕上,林嬤嬤站在炕邊上上了茶水,細細說了吳家書房所見。

程太太道:「吳姐姐曾說過他們母子自吳父去世從京城搬來這邊,這離源鎮是吳家老家,至於京中還有無親眷倒是沒有說起過。想來能孤兒寡母離京,即便有些親眷也是不親近的,不然哪個不能幫襯一二,何至於來了這裡。」

程老爺看的清楚且長遠,道:「如今莫言能力出眾,一人足以護住家小,何須旁人。我觀莫言並非池中物。這門親事尚可!」

「再者,我兒讀書科舉,進京遲早的事。往後說不得是一方助力。」

程太太急言道:「那要是那京中人是豺狼,你這是要推我微兒進火坑不成!」

「夫人吶,我哪裡這種心思。我就是想著萬一…」程老爺急忙安撫自己太太。「這莫言孤兒寡母離京,定是想與京中那些人斷乾淨,想過安生日子,也不定還有啥維繫。再則,咱們不是看中的莫言人品么,以莫言能力,未來說不得是別人要他幫襯哩。」

「咱們辰兒讀書上進,往後他們姐弟互相扶持也不差的。」

程太太思索半響,點頭道:「也是。看那吳莫言也是重情重義有擔當之人。想來心裡有些成算的,若京中親戚真可交,也不會這般年紀還不見來往。」

「那這親事如何?」程太太問道。

「可。」程老爺咂了口茶,鬆快的靠在靠枕上。

「等吳家來提親,可應下。」

程太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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