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殺人者緋絕顏

八十二 殺人者緋絕顏

錦嫿盯著他,忽然說:「你多久沒休息了?」

他莫名其妙,卻沒看她,細細地觀察被襲的地點在堪輿圖上的位置,「與你無關。」

錦嫿拿過來一面銅鏡給他,「你自己看看,現在你都成什麼樣子了?」

他不耐煩地一抬眼,鏡中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俊朗君王,眼眶和面頰是陷下去的,面唇灰白,健碩已經被疲勞和相思刀削去,留下竹竿一般的身軀撐著寬大的袍服。他心中微微一嘆,自她走後,廢寢忘食地思念和懊悔磋磨著他,形容有改在所難免。

「你一個妖類,神族墮魔你有何法阻止。」他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錦嫿賭氣地把銅鏡扔在地上一聲巨響,大聲說:「在那之前,你先保住你的命吧,別人沒找到,你先倒下了。」

他沒說話,撿起銅鏡用袖子拂了拂,放回原處,「我的事自己有數,你若沒有別的事可以走了。」

「你!」錦嫿氣得不知說什麼,臨走丟下一句「能阻止她的只有你,你若沒命,她就沒救了,你自己看著吧。」

他不為所動,慢慢體味錦嫿的話,許久,讓盧內侍奉了些膳食。盧內侍起初聽到召喚,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他心中暗笑,有這麼誇張么?是啊,緋絕顏走後,他不再是一個帝王,更像是困在皇城裡的幽靈,毫無生氣,飄忽不定,又人人懼怕。自己也記不清多久沒吃東西,多久沒睡覺了。從打算找緋絕顏開始,他就每一刻都熬著,撐著。

「能救她的只有你。」錦嫿的話在耳邊迴響,雖然不知道有何關聯,可萬一是真的呢。

接下來幾日,被襲的村莊、城鎮接連不斷,錦嫿一次又一次拿來羽鏢,他再不在乎也不可能了。

錦嫿再一邊靠著大殿的柱子玩弄自己的頭髮說:「事到如今,你打算拿她怎麼辦?」

他坐在台階上,雙手按著痛得厲害的額角,半晌,他問:「她如若入魔,我怎麼做才能阻止?」

錦嫿撥弄頭髮的動作驟然停下,沉默了一會兒,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用手去觸他的發,他卻躲開了。

錦嫿自我解嘲地笑笑,然後一點點收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說:「你們之間曾經心脈相連,與他人聯繫不同。再說你是帝王之尊,血氣至剛至純可化一般的煞氣,如果是你用純陽之箭射中她心脈處,應當能化解魔氣。」

他冷眼看她說:「射中她心脈?那先射中你心脈看看還能不能活。」他雖然關心緋絕顏,但也不是沒有是非判斷了,錦嫿這話聽上去就像個詭計。

錦嫿卻毫不猶豫敞開外袍,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你可以試試看,凡人的箭對我們的作用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強。」

他看都不看,拿了弓來,錦嫿自信地退出一段距離,他也不客氣立刻松弦射箭。

箭離弦帶著寒光直奔錦嫿的胸口卻避開要害,再接近錦嫿之時箭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在刺中錦嫿的時候,箭的力道明顯弱下來大半。錦嫿吃了痛,面容露出痛苦的表情,用手摸索著刺中的地方,咬牙用力一拔,箭入體不過半寸,確實不能傷及要害,也就是過了皮肉深一點的地方。錦嫿扔了箭,在胸口的傷處用妖法封住血,呼吸有些亂,額頭微汗,但看起來卻不過是皮肉小傷。

「怎麼樣,就算是我,都不能如何,何況緋絕顏是修為極高的神女,更不會怎樣了。你只需到時候用你的血塗在箭上就可驅散魔氣。」錦嫿按著胸口的傷有些吃力地走回來。

他不能說完全相信,只說錦嫿以身試箭沒事他還是有所動容的,若全是欺騙她這犧牲也未免太大,若沒有把握她豈不是白白死在他箭下。可是,這個方法看起來還是太兇險,他並未下決心採用,若有閃失,他和緋絕顏都將萬劫不復。

「拿著。」他丟給錦嫿一瓶傷葯。

錦嫿接住的時候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是?」

他背對著她掛好弓箭說:「金瘡葯,凡人用的,不稀罕就扔了。」

錦嫿眼睛里閃爍著亮光,緊緊地握著藥瓶,激動地說:「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釋放善意。我會永遠記住的。」

他依舊沒轉過身,也沒再說話。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沒多久,錦嫿突然闖入大殿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找到她了。」他聽到時幾乎控制不了內心的激動,立刻派人備馬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錦嫿卻拉住了他,低聲說:「你還是帶些人馬吧,她在那裡……傷了不少人。」

他臉色陡然一變,看著錦嫿,錦嫿微微點頭,他內心躊躇了一陣子,召集了禁衛軍隨性。臨走,他看了看牆上的弓箭,用匕首割破了手指塗了箭頭,然後帶上離開。

距離尚京百里的絕陽城,不算遠卻也花些時間,他讓錦嫿帶路,急行軍加速趕路。

未至城中時,遠遠就看到絕陽城上空灰煙四起,他打過仗,知道那是城池經歷侵襲,燃燒的痕迹。他心裡的不安更加強烈,也更加焦急,說實話,他仍然想要衝過去親眼證實這些與緋絕顏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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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城,焦土的氣味肆虐地飄過來,緊接著血腥味和屍體的味道摻雜著一起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他的心一刻比一刻緊繃,絕陽城一片死寂,只有些殘火燒得噼啪作響。距離城門不遠處,屍橫遍野,血污瀰漫,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屍體的味道幾乎讓人窒息。

這些屍體上慘不忍睹的傷口和……羽鏢耀眼的藍色鳳羽隨著風飄搖。

一處燒焦的矮牆邊,緋絕顏死死抓住自己的斷音劍,閉目不動。

錦嫿立刻悲憤地說:「你看,我說的你都不信,這次你親眼看到她害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可憐這些無辜的性命就這麼沒了……」說罷哽咽起來。

身後的禁衛軍統領跟著氣憤地說:「陛下,這安……不,妖女罪大惡極,竟然為了泄憤屠城,簡直令人髮指,請陛下立刻下旨將其就地正法,以慰死去的無辜百姓!」後面的將士跟著附和:「請陛下下旨,除了妖女!除了妖女!」

甚至有人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衝過去。

他其實他們還要震驚氣憤還有失望,可是說到底此事因為他而起,她新生怨恨發狂暴走並非本意。他看著染上血污的緋絕顏無比痛心,他甘願為她扛下一切,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墮魔天罰,那就沖著他來好了。。

可是回頭看看,不回應,身後的這群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已經不是皇威和命令能夠壓制的,連日來的滋擾侵襲讓百姓苦不堪言,將士來自百姓如何能不動容,如今自以為找到罪魁禍首,當然群情激奮。

緋絕顏似乎被驚醒,緩緩地撐起身子。

「動手啊,別等她醒過來,現在就為民除害!」身後的將士弓已經拉滿,他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來不及多想,好在塗了血的箭還在,與其別人出手,不如自己出手避開要害掩人耳目,如果錦嫿說的法子有效還能祛除煞氣,一舉多得。他對自己的箭術有信心,總比別人下殺手安全。

風被撕裂的聲音,而後一支赤桿白羽箭刺中緋絕顏的胸膛,未中要害。

「你收手吧,別逼我……殺你!」他的戰馬不安地來回奔走,這句話他必須說,壓制不住就反其道而行之。可是有一點他很奇怪,剛才射出去的箭似乎比想象得深,並不像之前在錦嫿身上實驗的樣子,難道……

將士們高舉寒光閃閃的刀齊聲高呼:「求陛下剷除妖邪,以正朝綱!」「求陛下剷除妖邪,以正朝綱!」這話,他聽得好刺耳,她不是妖邪,不是,就算傷了人也不是。

「姐姐,求您了,您跟我們回去吧。就算,就算這些人真是你殺的,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錦嫿在馬上柔弱無骨,像帶著哭腔。

他扭頭看她,錦嫿臉上的做作令他心中反感,忽然他心中一個激靈,莫不是故意的?

緋絕顏冷笑,目光殺人一般地看向錦嫿。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這種情形他無法解釋。

緋絕顏癱坐在血泊之中,「戚源崇你瘋了還是傻了,這些人分明為妖獸所害,憑什麼說是我殺的?」緋絕顏緩了一口氣。「……我沒有殺人,他們不是我殺的,你想殺我直說就好,不用找這麼卑劣的借口!」緋絕顏辯白。

他內心很複雜,證據確鑿,她如何辯解也無用的,可是他仍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

「你還狡辯,看看他們身上的羽鏢!他們不過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你怎麼下得了手竟然屠城!是你說神族害人有損神格,重者墮入魔道,趁你魔性未發,還不束手就擒!」戚源崇裝作義憤填膺地說,「速速跟我回去!」後面一句聲音低了些,幾乎帶著祈求。

錦嫿忽然忍不住掩面哭泣,他倒抽一口氣,有種不祥的預感,錦嫿分明是算準了來煽風點火的,難道一切又是詭計?

「他們死得好慘,姐姐你就算對陛下對鄴國有怨氣,也不能拿百姓撒氣啊,他們是鄴國的百姓,可也是無辜的生靈啊?」錦嫿哭著說。

「殺了她,殺了她,不殺她不足以平民憤!」禁衛軍紛紛呼喊。

他抬手一揮,披風在空中劃了個半圓,禁衛軍忽然噤聲,這是帝王的命令。

他下馬,隻身靠近緋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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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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