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錦嫿的詭計

六十八 錦嫿的詭計

「參見安平侯。」錦嫿一反常態地恭敬行禮,可是臉上卻是笑容可掬。

緋絕顏移開目光,看著來往的宮人說:「如今太后病重,怕是只有你笑得這樣開心。你就沒想過靠山沒了,你如何自處?」

錦嫿依舊笑著說:「安平侯有空擔心我,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的靠山也未必就牢固,說不定……很快就易主了呢。」

緋絕顏冷笑道:「休要將本座與你等相提並論,靠山?我就是我自己的靠山。」緋絕顏覺得多跟這冥蛇說一句都嫌棄,乾脆拂袖而去。

天未亮,宮裡凄厲的喪鐘將緋絕顏吵醒,她心裡一沉,應該是太后吧。緋絕顏立刻起身,換好素服,喚來宮女問了宮中喪事操辦的章程和規矩,立刻差人一一去辦了。不管她喜不喜歡,死者為大,戚源崇尚無女眷,緋絕顏操持義不容辭。

緋絕顏從凌晨忙到晌午,滴水未進。各種宮內的祭祀、用度、禮儀、人員、通知還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事務她都事無巨細地安排,說到底她自己就是族中的大祭司,關於祭祀方面的事她也算擅長。然而,太后靈柩前,朝臣和宗族們跪地哭靈之餘,小聲閑聊中稱讚錦嫿處事得當,親手為太后整理遺容,錦福宮上下井然有序。

緋絕顏心中苦笑,凡人哪,不過神族也一樣,神界都說天界如何了得,每每提及神鳳山都說是居功自傲,卻忘了當年創世之時,無數神鳳族以火殞身,化解混沌滅世之棘,最後還將棲身之地選在離毒棘相鄰的山脈守住三界之門。天界高高在上的態度,神鳳族與置可否,好在他們也沒本事真的招惹神鳳族,還不是代代聯姻示好。

人也好,神也罷,總有那麼一票人就喜歡看著巴掌大的一方天地。

戚源崇跪在靈柩前,沒有哀嚎聲,緋絕顏卻從他寂寥的背影中看出了深深的悲慟。如太後生前所說,他們母子相聚太短,就算親情淡漠,終還是血濃於水。

緋絕顏低調地守在他不遠處,她不能跪凡人,倒不是如何自傲。因為身份太懸殊,太后活著受天罰,她不在了也會禍及子孫。有時候緋絕顏也覺得身份真是麻煩。

錦嫿本來哭得呼天搶地,卻時不時掃視著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不易察覺地挪動漸漸靠近戚源崇。

「陛下還請節哀……嗚嗚……小心傷了身子……」錦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勸解。

戚源崇沒動,也沒說話。

「奴婢知陛下此時悲痛欲絕,可是奴婢還是有一事要稟明……嗚嗚」錦嫿拿帕子捂著臉說。

戚源崇沉默了一會,用沙啞的聲音說:「有什麼事,等國喪事畢再說把。」

錦嫿慌忙揮著帕子說:「陛下,不能等啊,太后死的蹊蹺啊,恐是人故意為之啊!」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吃了一驚之後議論紛紛。

戚源崇抓住錦嫿的手壓低了聲音說:「你胡說什麼,朕留你性命是為了太后,如今太后歸天,朕還沒治你的罪呢,閉上你的嘴!」

錦嫿卻並沒有嚇到,接著說:「陛下,你知道,奴婢得太后賞識,奴婢感恩戴德。自太后病重后,奴婢不惜割肉入葯為太后治病,天可憐見太后的病也有了起色。直到昨日,本來太后好好的,可是她——安平侯來看過太后,說了許多讓她老人不悅的話也就算了,丟給太后一瓶葯說是能治百病。」錦嫿染得血紅指甲的手指直指站在遠處的緋絕顏。

緋絕顏面不改色心不跳,對她發難倒不吃驚,昨日她的態度就讓她預感她要鬧事,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她呢。

錦嫿接著說:「本來奴婢欣喜,安平侯賜葯太后說不定能痊癒,可是太后服下之後不但病沒有起色,身體疼痛難忍,後來吐血不止,最後……最後活活被折磨死的呀!」說罷開始大哭。

戚源崇難以置信地看著錦嫿,然後又把目光移到緋絕顏身上。他伸手掐住了錦嫿的脖子,狠狠地說:「你休要信口雌黃,擾了太后靈柩。此事僅你一人所言不足為信,且今日不合時宜,來人吶,把錦嫿押下去看管。」

侍衛們應聲來拉錦嫿,錦嫿掙脫跪地磕頭如搗蒜,大聲說:「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敢對天發誓所言有虛,天誅地滅。且不僅奴婢,錦福宮上下皆可作證,太后的遺體就在此,也可查驗。」

戚源崇起身時,身體明顯晃了一下。緋絕顏知道,他大概昨夜守著太后一夜未合眼,身心俱疲。她不免心疼他,雖然她並未原諒他下蠱的事情。可是她給太后的是神鳳之淚,附上藥引,而且為了防止有變,她親眼看見太后一一服下才離開的。如若真如錦嫿所言,太后服下出現異樣斷然不能是神鳳之淚的問題,這葯最多對太后的病無效,怎麼也不可能致命啊。

戚源崇讓盧內侍驅散眾人,可宗室和朝中元老堅持留下說應協助徹查此事。

緋絕顏是被侍衛們推搡著走進清和殿的,大殿之上白色的幔布被無孔不入的風吹得發抖,她冷笑,這還是她讓人布置的。

老國公看了看戚源崇的臉色對地上跪著的錦嫿和幾個宮女內侍說:「你詳細說說昨夜的情形。」

戚源崇在殿上穩了穩沒作聲。

錦嫿又開始哭訴:「昨夜太后服藥之後精神大好,說安平侯既然不日封后,有些話要囑咐就派人去請。安平侯來見太后之後……之後……」

老國公說:「之後什麼呀,說呀。」

錦嫿說:「安平侯說了好多僭越的話,奴婢不敢說。」

老國公看了看戚源崇,又說:「陛下在此,你有什麼不敢說的。」

戚源崇卻突然打斷說:「這些有什麼要緊的,你不是說安平侯給太后的葯有問題嗎?你可看見安平侯的葯是什麼樣子的?」

錦嫿身後的宮女說:「是一些藥草,還有藥水。安平侯說要先用藥草做引,然後服下藥水。奴婢一一照辦,安平侯當時也在場。」

緋絕顏認得這宮女正是昨夜服侍太后的宮女。

戚源崇看向緋絕顏問:「她說的可是實情?」

緋絕顏說:「回陛下,正是如此,此葯正是日前給陛下的葯,藥瓶應該還在錦福宮,陛下盡可派人查驗。」

戚源崇略微點點頭。

此時去探查的人已經回來,藥瓶由盧內侍奉給戚源崇,戚源崇認真地拿過去查看又嗅了嗅,點頭說:「這的確和朕服用的葯是同一種。」

錦嫿抬頭說:「可是太后服過之後就痛苦非常……」

戚源崇打斷她說:「昨夜朕就在錦福宮侍疾,朕比你看得清楚。這葯的確和朕之前服用的是同一種,不會有錯。御醫上前來驗!」

御醫們慌忙上前接過藥瓶,聞味道看殘留液體的顏色,甚至要嘗。

緋絕顏連忙打斷說:「不可,此葯需要藥引才可直接服用,之前陛下和太后都有服下藥引。」

御醫們聽見之後議論了一會兒之後回稟:「啟稟陛下,此葯恕微臣孤陋寡聞未曾見過,但觀其性狀並無異樣。」

戚源崇說:「當然無異樣,朕也服用過此葯,如若不然還能好好在這嗎?」

御醫們小心地說;「如安平侯所說此葯需要藥引,或者藥性太強,太后虛不受補才會……」

緋絕顏不耐煩地說:「你們應該聽到了,我說有藥引,而且太后也服下了。」

宗親和元老開始議論紛紛,「這太后病重多日,身子怕是受不了猛葯的。」「可是陛下服用沒事啊,之前不也是病得厲害嗎?」

老國公問御醫和仵作:「你們可有查看太后遺體?」

御醫回答:「不似中毒,並無異樣。」仵作卻說:「查看下來,只能確定太后卻實之前有痛苦吐血之狀,再無其他。」

戚源崇冷靜地說:「太后病勢沉重,彌留之時有此癥狀也是尋常。」

錦嫿看著話頭不對慌忙說:「太后本就虛弱,也許安平侯是一片好心,可陛下正值壯年,太後年事已高也許這葯並不適合太后,所以才……」

緋絕顏開口說:「你若不信,不妨找人試驗便知。」

緋絕顏看到戚源崇握緊了拳頭,他說:「錦嫿,你口口聲聲直指安平侯,你可有證據證明安平侯的葯有問題?」

錦嫿掛著眼淚的臉一愣,「奴婢,奴婢只是覺得……」

戚源崇有些怒色地說:「殿上都是親貴大臣,還有御醫、仵作,哪個不是見多識廣,他們尚且無從得知安平侯的葯是否有問題。你只憑主觀臆測就可以把如此大的罪名扣在別人頭上,是誰給你的膽子?!」他憤怒地一拍桌案。

錦嫿不服卻假裝受驚地低頭叩首。

「奴婢,奴婢一心為太后和陛下並無私心。」

戚源崇微微抬頭看看門外灰濛濛的天色,然後緋絕顏說:「你既無證據證明此葯有毒,安平侯自然也無需證明無毒。」

錦嫿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然又滿臉委屈地說「可是太后不僅遭了罪,還受到了欺辱!太后本是善意規勸,安平侯出言不遜,句句頂撞,甚至和太后寢宮高聲大鬧!太后肝氣鬱結,急火攻心才病情急轉直下的呀!」說罷又嗚嗚哭起來,「不信陛下盡可問他們。」

錦嫿身後的宮女內侍連連點頭:「是是是,我們都聽見了,安平侯聲音好大。」「我還聽見安平侯說陛下都拿她沒辦法,太后更管不了她。」「安平侯說她不在乎后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戚源崇憤怒地一吼:「夠了!都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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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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