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驗屍

五十七 驗屍

緋絕顏在屏風后輕聲說:「他們神態有異,恐怕是有人有意讓他們這麼說。」

戚源崇聽她說后,起身踱步上前,觀那幾人神態,明明面有疲態,眼神卻亢奮,有些像中邪樣子。再觀幾人身形俱瘦。

「他們不過今日才收押,如何就這般憔悴,你們可有苛待他們?」戚源崇向侍衛詢問。

侍衛們面面相覷,一人行禮回稟道:「回陛下的話,這幾人收押至此,只因是證人,並非犯人,無人對他們嚴刑拷打,更是水食供應不缺。」

戚源崇一抬手,退了無關人等。

緋絕顏轉著青絲綉蝶團扇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光彩奪目牡丹刺繡襦裙,水粉色閃銀的披帛,即使是夜晚也熠熠生輝。緋絕顏知道戚源崇正賞心悅目地看著她,她還真不是特意穿給他看的。從小到大,緋絕顏覺得那些繁文縟節都令人厭煩,唯獨長姐的一番話讓她受教,她說在這世間人也好仙也罷,身為女性本就不易,什麼閨中規範,禁步、步搖也都是規範女子行為的,可對男性的規矩卻並不多。所謂公平都是相對的,只是,既然公平無絕對,又生為女性,世間皆是如此看女性,一人抗爭終是無用,倒不如在自己能選擇的範圍里做選擇。比如,選擇如何打扮,如何優雅。身為女性就比如進退有度,典雅自持。所以,緋絕顏在任何時候都在身體力行自己認為的典範。

緋絕顏圍著那幾人轉了一圈,微微伸手一探,有妖氣的痕迹卻微乎其微,絕非附身,而且有結界在,也不可能附身。正面看去,這幾人神色恍惚而異常亢奮,就像凡人說的中了邪的樣子。

緋絕顏說:「不如分開問問他們吧,問些衣著頭飾之類的細節看看。」

戚源崇差人提了去,不多時侍衛們來報,幾人說的果然一塌糊塗。有的說緋絕顏當日著粉衣,有的說的青衣,有的說拿著團扇。

戚源崇驚詫地看看緋絕顏今日的打扮:「怎麼回事?」

緋絕顏以扇遮面莞爾一笑,說:「看吧,這幾人不是看見了我,而是認定了我,我當日穿的夜行衣,再說今日這身衣服和扇子第一次用,他們如何在那日就看到我這副打扮了?」

戚源崇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地說:「我自是知曉此事與你無關,你是說,有人施加暗示讓他們指認你是兇手?」

緋絕顏蓮指結印,用法力籠罩了幾個人,半晌從他們身上微微地滲出粉色地煙塵,幾個人的面色漸漸恢復如常,眼神也清澈了起來。在恢復清醒后,幾個人對於出現在此地甚微驚訝,見到戚源崇又慌忙磕頭如搗蒜。

戚源崇喚來刑部官員和侍衛,重新對指證的幾個人進行了問詢和記錄,結果那幾人對於指證緋絕顏的事情毫不知情,雖然確實有在夜晚出去過,卻沒去過那廢棄花園,更別提看到什麼殺人現場了。

「荒謬至極!」戚源崇一聲厲喝,嚇得連刑部官員都下了跪,「此事若不嚴查,你們等著摘了烏紗帽讓賢吧。」戚源崇下令嚴查。

緋絕顏卻在一旁看了他一眼,表達了自己的不以為然。他們能查出什麼呢,施術的人雕蟲小技就搞得宮裡方寸大亂。她倒是想看看那宮女的屍首。

冰冷的停屍堂內,屍體都被蒙上的白布加上了莫名的肅穆。室內微弱的燭火不停地跳著,像是那些逝去的靈魂對這不公的世間的怨懟。

仵作帶人掀開一處白布,昨夜死去的宮女就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屍台上。周身膚色慘白,眼眶黑紅,頸子上傷口臃腫地翻著,殘留著發黑的血跡。她的衣服上有撕扯破損的地方,手上和臉上有淤青和抓痕,證明她拚死反抗過。

戚源崇毫不避諱地直視,問仵作:「她的屍身可驗完了?結果如何?」

仵作行禮回稟:「回陛下,此女身中數刀,頸上一刀最深,傷及大血管,失血過多而死。蹊蹺的是,這女子死後,她的……她的心被挖走了,兇手手段極其殘忍。」

緋絕顏聽后沒有多震驚,伸手把白布向下扯了扯,女子身上的血跡早已發黑,不過駭人的是胸口的傷口。殘缺不全的傷口,呈撕裂狀發散裂開,那裡本應該在的心臟沒了蹤影,隱約看得見已經變了顏色的其他臟器。濃烈的血腥味和觸目驚心的慘狀讓在場的人忍不住遮了遮口鼻,強壓抑著乾嘔。

戚源崇面色凝重,卻沒被嚇到,他略微轉身,抽了身邊侍衛的劍,以劍觸屍體的傷處,略探下去,傷口很深有的幾乎見了骨,胸口的傷被他用劍稍微整理了下,再看下去似乎有點眉目了。

拼湊之後,傷口參差不齊,卻仍然看得出類似某種巨大的牙齒撕咬的樣子。且不說那些深及見骨的傷口,一個女子能否有這樣的力氣,就說這傷口也不是人類能造成的。

看過屍體,緋絕顏和戚源崇都有點凝重,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總是令人感到遺憾的。緋絕顏曾經覺得,凡事自有定數,只是某些事也設計得太過了。若是非人之物作祟,擾亂凡間秩序,這事她就無法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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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絕顏看戚源崇也大受觸動的樣子,便說:「如今可知,這可憐宮女並非喪命於人手,只是可惜了這年紀。」

戚源崇皺著眉說:「我已吩咐下去,好生斂葬,並且會給她家人撫恤。我憂心的是之前的那些人恐怕也是這般枉死,這宮裡竟然有這樣窮凶極惡的妖物我竟然全然不知,甚至還聯合起來要拉你下水,可惡!」他一拳砸在案上。

緋絕顏輕搖團扇說:「也沒什麼可氣的,有明就有暗,有黑就有白,它們可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有發牢騷的功夫,打殺了便是。」

戚源崇沒看她,低頭輕嘆說:「也許在神界看來就是閑來無事打發無聊,可是……」他沒再往下說。緋絕顏卻明白他想說什麼,凡人壽數有限,誰不想平安喜樂地一生,誰願意冷不防還要面對這些人力難以抗衡的東西。

緋絕顏用團扇輕輕抵著他的背說:「你知道做神仙也沒那麼容易,遇到個大災大難的,不論你對這世界多眷戀,也要付出犧牲,殞身化塵的。所以人也好,神也罷,還是享受當下比較重要。」

戚源崇緩緩轉過身,伸手要觸她的手,卻又刑部的人連夜來報。他只得無奈放下伸出去的手。

一聽不要緊,太后竟然一道懿旨把錦嫿放了,還好好地接回宮了。

戚源崇登時火冒三丈,把案上的卷冊一把擲到地上。

緋絕顏看得出,他在強壓著怒火不罵人,誰讓為所欲為的是他親娘,他總不能當著內侍和侍衛的面罵親娘吧。

戚源崇忍著火,一言不發地堅持送緋絕顏回宮。本來緋絕顏要自己回去,知道他心裡煩,可是戚源崇卻說如今正是風口浪尖,只有他在她身旁才不會給旁人陷害的機會,並且囑咐了她今夜先不要出去,之後他自有計較。

看著緋絕顏回宮睡下,戚源崇才離去。緋絕顏也覺得如今卻是不是自己擅自行動的時候,宮裡宮外都盯著呢。她倒是有些擔心戚源崇和太後起衝突,錦嫿再從中添油加醋,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他自己。緋絕顏派了小雀兒們監視太後宮里。

緋絕顏用通感大法借了雀兒們的聽力和視力看了個修羅場。

戚源崇怒沖沖不等內侍通報就進了太後宮里。

太后穩坐釣魚台地等他,似乎早料到他會來,此時正悠閑地挑著廬里香,享受般地眯著眼睛。

戚源崇敷衍地請個安,劈頭就問:「太后擅自帶刑部重犯回宮,是準備打朕的臉嗎?」

太后刷地一睜眼說:「皇兒此話何意啊?本宮還不是為了皇家臉面和千秋萬代的傳承著想。」

戚源崇似乎咬咬牙,接著說:「太後果真是賢德,放了朕親自拿下的兇犯還說是為了皇家臉面著想,如此視皇權、法度如兒戲,何來的千秋萬代。」

太后在內侍的攙扶下起身,走進戚源崇說:「皇兒,我們無論如何是母子,怎麼如今你同本座說話總是咄咄逼人,都是那些無法無天的外人挑唆的。你看,你如今都不喊我母后了。」伸手欲整理戚源崇的衣服。

戚源崇後退了一小步躲開太后的手說:「太后說的是,我們母子分離多年好不容易團聚,該有的位份,該有的尊榮,都是我和安平侯以及老國公等重臣浴血奮戰而來。絕不容許包藏禍心的外人離間,妄圖攀龍附鳳,分羹而食。」

沒想到太后忽然一拂袖,生氣地說:「別提那個妖女,提她我就氣得心口疼,來人吶,拿我的護心丹來。」內侍看好顏色拿了水和葯給太后服下。

太后一邊吃藥一邊看戚源崇不為所動地看她,有些失望。嘆口氣接著說:「你說我們好好的,幹嘛非要留她在宮裡抬舉她,她到底有什麼好,如今她重罪在身還不趕緊趕出去,省得惹人非議。」

戚源崇冷笑說:「太后吃了護心丹,似乎頭腦也不大清醒。這話我說了多次本也不願再說,既然太後記性不好,那朕不妨再說,安平侯是朕的知己,救朕於危難,,從龍有功、護國有勞,甚至於當初太后的性命也是她所救。最重要的是,朕除了感念她恩德,更是因為朕心悅於她,定要與她廝守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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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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