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浮生一夢（3）

「阿……楓？」

「他才是你們應當供奉的神靈。」龍莫道笑道，手中創世筆輕輕一揮，就像是他無數次看到龍青楓施展符道一般，只是此刻他的一舉一動之間遠比龍青楓要更加有力，「而我只不過是一顆石頭罷了。」

龍莫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無意久留桃花源，見他要離開花傾連忙拄著拐杖上前幾步：「道長！」

龍莫道轉頭看向花傾，他雖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好似替他把所有話都說出來了。

「不論我們桃花源曾經供奉的是誰……」花傾聲音蒼勁有力，「但阿傾知道，阿傾等的一直是您，從未改變更從未認錯，您也是桃花源的神明，也曾拯救桃花源於水火之中。」

龍莫道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料到在花傾口中會聽到如此鄭重其事的話語。

然而花傾等了一百年才等來了第二次與龍莫道重逢的機會，如今她已過了期頤之年，再度分別，也許再沒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有些話不說，也再沒有機會說出口。

龍莫道欣慰笑了笑，本欲離開的身子也慢慢走向花傾，伸手輕輕撫摸在花傾的腦袋上，亦如兒時那般。

「阿傾，長大了。」

花傾眼眶含淚低垂著頭，直至腦袋的溫度消散她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桃花林，吹起的山風也迷了她的眼睛，她的聲音很輕，幾乎不能耳聞。

「道長哥哥，再見。」

————

「稀客。」

冥老沉聲看著不斷泛起漣漪的冥河，知道這次來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主，便也猜出了是誰有這樣的能耐能直接無視冥河的侵蝕直接出現在他的冥船上。

龍莫道坐在冥船的船頂上翹著二郎腿，不斷轉動手中骨筆玩世不恭的模樣與龍青楓簡直判若兩人：「冥老頭兒，別來無恙。」

冥老站在船頭，轉身時剛好與不遠處的龍莫道平視：「你變了。」

「是人總是會變的。」龍莫道笑道，「更何況我現在也已經是個『人』了。」

「看來你這次並不是來找我下棋的。」冥老面上沒有多餘的變化，一手撐著竹竿推動冥船繼續往前遊盪。

「羲人，你知道我來找你不為別的。」龍莫道躍下船篷，走到冥老面前一把將他手中竹竿奪過，「他是你們遠古神創造出來的，如今也應當有辦法將他找回來！」

冥老周身忽而震出一道令人心驚的神力，龍莫道不僅不退還以同樣的神力允以抵消，周圍冥河掀起巨浪，無數亡魂嚎叫，就是一直平穩的冥船都在此刻不斷搖晃，似有可能隨時掀翻。

「你變強了。」僅一瞬神力的交匯冥老便收起的身上的氣勢沒有再出手的意思，「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還是在百年前，一個自以為凡人的傢伙，唯唯諾諾，和龍青楓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說話間他轉頭看著龍莫道：「如今擁有了神格，但仍舊不像他。」

「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人，不必在我身上尋找他的影子，否則你就會發現，我們除了容貌，再沒有一個相似之處。」龍莫道滿不在乎用創世筆在自己身下繪製出了一張躺椅，大大咧咧躺在其上方翹著二郎腿，「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羲人，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無法回答你。」冥老沒有在意龍莫道的態度，平淡無波的話語更沒有因為龍莫道有意無意的挑釁有一點波動，「我比你更早就在想辦法如何救他，但他曾不止一次燃燒自己的魂魄，千年來在這漫長的冥河中我甚至從未見過他的亡魂。」

「他早就魂飛魄散灰飛煙滅，我亦無法挽救。」

冥老的這句話讓龍莫道握著創世筆的手不禁緊了緊，他皺著眉將自己內心的憤怒和悲痛壓下，良久以後才抬眸繼續說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如何創造出他的？」冥老反問，忽然輕笑了一聲，「我早就忘記了，如今我這具殘破的神軀，也再沒有創世之力了。」

「但是我有。」

「強悍的創世之力也只不過復刻出你記憶中的摯友，但永遠都不會是同一個人。」冥老說道，「死亡是不可替代的，活著也是。」

龍莫道倏然站起身：「你知道我這次來找你，並不是來找你廢話的。」

「與其執著一個已故之人，你別忘記你還有另外一個摯友。」

龍莫道微微皺眉：「紫玄？」

龍莫道手中的竹竿忽然消散再度出現在了冥老手中，他若無其事繼續往前撐船：「他快死了。」

龍莫道眉頭更加緊鎖，記憶中百年前他與紫玄的分別是在南海的鮫人域，之後紫玄發生了便再無音訊，冥老這句話是龍莫道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到有關紫玄的消息：「他在哪裡？」

「看來你還沒有來得及看看三界如今的樣子，否則也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冥老的笑意深邃，平靜沒有波瀾，「但是你要找的人就在這冥河之內，一個劍靈本就是靈體，在冥河中消耗近百年光陰去摸索一個已經完全消散的魂魄，你認為他的靈體又能撐得住多久？」

龍莫道也已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看著冥老卻不再多言，頭也不回直接躍入冥河之中。

「赤誠之心倒是從未改變。」冥老低笑著搖了搖頭，撐著冥船繼續前遊盪。

冥河的水是諸多亡魂的血淚積攢而成的，刺骨冰冷，遍體生寒，且貫穿四界，地域極廣。冥河是亡魂擁擠之處，尋常人落入冥河之中，頃刻間便會被冥河中的亡魂吞噬殆盡。

冥老會將這件事直接說出來，就代表了他對紫玄之事也無能為力。龍莫道並不指望靠他找到紫玄，無數符文護體，龍莫道直接無視周圍不斷試圖穿過符文撕咬自己的亡魂，迅速往前游去。

想在冥河中尋找到一個亡魂很難，但想找到一個活人卻極為簡單。

可若是一個劍靈……

龍莫道在冥河中穿梭近半個時辰也一無所獲，浮出水面，目光落在無邊無際的冥河上逐漸變得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