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時相逢（1）

「人呢？」

「不知道，在這個分叉口消失了。」

「分開追！絕不能讓仙界的那群雜碎捷足先登！必須把龍燭得到手！」

幾個黑衣模樣的身影在分叉口處遁形，緊接著幾個御劍仙人也停留了片刻，察覺到這裡的魔族氣息極重，中間還夾雜著妖族氣息，看來不單是魔族，妖族之輩也悄然出動。

紫玄身上被刀劍劃出數道血痕，外衫破爛不堪血跡斑斑，終是體力不支半跪在地，捂著胸口輕喘著氣。

這裡處在一座山谷間，山道較窄，身旁便是山澗，四周幽靜，下有溪水潺潺。

他望向身後，已經沒有追兵的腳步聲，應該是暫時把他們甩開了。

紫玄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醒來時周邊一切熟悉又陌生，心裡空落落的，似乎把一些尤為重要的人或事遺忘，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他連自己叫什麼也記不清了。

從極寒幽冥出來，便撞見了守在冥河對面的一群人，不由分說便是追殺，他們似乎都在爭奪一把名為「龍燭」的上古神劍。這把劍應該與他一樣封印在了極寒幽冥。

冥河兩岸，一岸生者一岸死靈，「三冥地」中的極寒幽冥便在生者對岸，活人輕易不能進入，瀕死或已故之人才能探尋，活人想進入其中唯一的方法便是要登上執守冥河的冥老的船。

他被封印在極寒幽冥不知多少個歲月，破封時動靜極大，引起仙魔妖三界騷動，傳說龍燭劍就被封印在極寒幽冥，他們來時只見到紫玄離開時的背影，便以為龍燭被他所得，然而紫玄卻連龍燭是何模樣都不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紫玄緩了一口氣站起身，他的記憶支離破碎，得儘快想辦法了解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誰將他封印，才能知道後面該作何打算。

就在紫玄站起身的一瞬間，他頭頂上方虛空突然撕開一個口子，先是出現了一個頭，接著是背著布袋的上半身，最後是下半身，素衣翩翩模樣。

龍莫道根本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前一秒還在祠堂，下一秒不知怎麼就被拽到了這半空中，當他出現的瞬間紫玄也被異動吸引抬起頭，兩人距離極近，幾乎連貼著臉，根本躲閃不開，甚至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龍莫道雙手穿過紫玄脖頸兩側，紫玄現在遍體鱗傷，正處體弱期，在力的作用下根本無法穩住身子，順帶著將他整個人往後拽去，而這身後便是山澗，兩人紛紛往下墜入其中。

一聲巨大的「撲通」聲，山澗的溪流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龍莫道水性本是極好的，但巨大的衝擊打亂了他的呼吸，大量的水灌入肺部耳膜，產生劇烈的撕裂感和灼燒感，他試圖潛出水面呼吸一口氣，但身體無力如同灌了鉛一直往下沉，絲毫不聽他使喚，甚至大腦意識也開始變得渙散。

龍莫道張開嘴，呼出儘可能少的空氣，試圖睜開眼睛看看周圍，但什麼也看不見，眼前一片漆黑，頭腦一片空白。

龍莫道渾身使不出力氣，緩緩閉上眼睛，意識到自己可能上不去了，此刻產生的每一個想法都是讓他放棄掙扎。

第一次離死亡這般近。

身體破碎般隨著溪水急速流動，胸前的玉墜閃著亮光。猛然間龍莫道咳嗽數聲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處在一片平地上。

他躺在地上茫然環顧四周，自己全身上下還濕漉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岸。

彷彿無數雙手纏住了他的身體並不斷將他往下拉拽，紫玄記得這種似曾相識的窒息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經歷過，眼前，好像浮現出兩個身影。

「你叫什麼？」耳邊有個稚嫩聲音響起，紫玄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又是一大口水灌入肺部。

「阿玄，那你和我回家吧。」眼前的身影向他伸手，他迷迷糊糊舉起手想要抓住，身影卻消失了。

像是失去最後光亮，紫玄眼前看到的一切慢慢暗淡，手慢慢無力垂下。

然而下一秒，一雙更有力的手破水而入，拉住紫玄伸出的手將他往上拽著。

當紫玄再度醒來時，天已經暗淡，身上的衣服盡數褪去，傷口都被包紮過，血也被勉強止住，躺在一片鋪好蘆葦草上，不遠處是一條河流，身旁燃著篝火，裡面噼里啪啦除了燒著干木枝，還有不少被血浸透的繃帶。

龍莫道正坐在他對面，也是赤裸著半身，很認真烤著一條魚，那些衣服被木枝架起放在一旁烘乾，尾部還掛著水珠。

「這麼快就醒了？」龍莫道挑眉，「還以為你要死了。」

確實，紫玄不通水性甚至懼水，龍莫道將他從水裡撈起時基本沒了什麼氣息，更讓人詫異的是他身上傷口數多，像是不久前剛和人打戰一場。好在龍莫道的布袋防水又不離身，東西沒丟多少，就是少了那個「道半仙包治百病」的幌子。裡面療傷的用具都還在，他雖做不到起死回生，但吊著紫玄一口氣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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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一直以來隨身攜帶的那根瞎運算元留下的破棍子也隨著水流被沖走了。

龍莫道心嘆。

算了，那傢伙反正失蹤好幾十年了，棍子也是破棍子，丟了就丟了吧。

「救你費了我不少功夫，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了。」

龍莫道看著紫玄，只覺得有些許眼熟，但一時又聯想不到。他起身繞過篝火坐在紫玄身邊，將烤魚遞給了他：「喏，剛烤好的。」還以為紫玄一時半會醒不過來，這魚本來先是給自己烤的。

但眼下紫玄提前醒了過來，身上又受了不少傷，病者為大，先給他補個身子好了。

但紫玄卻不理會，甚至都沒看龍莫道一眼，起身將他的衣服從木枝上扯下。

「哎等等，那衣服還沒幹，而且……」但不等龍莫道說完，紫玄已將他衣服抖干，雖然衣服上的血跡被溪水沖了些許，可被刀劍劃出的口子顯得衣服破破爛爛。

「這衣服都破爛不堪了，不過我也沒好自作主張扔了就先掛著一起烘著。」龍莫道乾巴巴補完沒說完的話。

紫玄不以為意，他將外套披上身的瞬間，衣服竟嶄新如初，哪還有半點水漬和破洞。

龍莫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紫玄卻是一聲不吭，甚至連個表情都沒有，轉身就走。

龍莫道終於知道他哪裡眼熟了。

當這個傢伙披上這身紫衣的瞬間，和在那祠堂上一身紫衣的雕塑簡直一模一樣。

根本就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