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命捲軸（1）

藏書閣一共才五層，但每一層的空間極大，以至於從外觀上看極為宏大。只是這藏書閣中實質對外開放也不過前三層，后兩層雖並不對外開放，卻也足夠這全宗上下千餘名弟子通讀古今。

龍莫道緊隨寧和川一道上樓。這座藏書閣看著已相當有些年頭，還有幾處破敗不堪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修繕。這裡比龍莫道想象中更冷清些，可能是因為現在已是深夜，除了大門前守的幾個弟子，閣內看不到一個人。

感覺到龍莫道打量藏書閣的視線，寧和川道：「藏書閣向來如此，我喜歡清靜些。」

樓梯一路蜿蜒向上至四樓，龍莫道看到前往四樓的唯一路口被一扇金門阻隔，上面布滿機關的機關不斷運作著。

從接近這扇門開始，龍莫道就感覺到胸前被千面臉隱去的玉墜似乎在發熱，這種感覺與當時在桃花源中在祠堂中一模一樣，這次龍莫道雖注意到，卻依舊是不明所以。

是這裡有什麼影響到了玉墜嗎？

寧和川伸手伏在門上，一瞬間機關此起彼伏，下一刻他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結印，幾乎在眨眼間完成，金門消散。

龍莫道根本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金門消散之後，一排排懸空的捲軸映入眼帘，密密麻麻。與前三樓書籍不一樣的是，這裡的每一份捲軸外層皆有一層保護罩，而保護罩的顏色也不盡相同。

這也許是根據其中內容的重要性所建立的相應保護模式。龍莫道一邊想著，剛想觸摸其中一個外層白色罩著的捲軸，手指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它的邊緣，一道白光猛然射出，也得虧龍莫道的反應夠快，猛然一側身，那道白光直接從龍莫道面前擦過，在地上射出一道坑，還飄著縷縷青煙。

龍莫道心在一瞬間提起，咽了一下口水。

這玩意兒若是自己沒閃躲及時，怕穿過的就不是地板，而是自己的腦袋。

「這都不是你要的東西。」寧和川說著，將一個紅罩內的捲軸取出，動作行雲流水，紅罩隨即破碎。奇怪的是寧和川此番舉動並不像龍莫道方才那樣受到這些屛罩的主動攻擊。

「這份生命軸是無塵的。」

那份生命軸上赫然印著「無塵」二字。

「天杭宗上下所有人的資料都在這裡。每一份捲軸記載著他們每一刻的記憶，尤為重要，也因此這裡被封禁，由我看守，不允許有人來往。」

「每一份捲軸都與他們的宿主有著生命線的相連。他們所經歷的七情六慾，都將無例外呈現在捲軸之中。這裡的每個屛罩都是他們自身的力量源，只有他們所親近之人才能取出。但生命軸有自我意識，即便取出也不會被輕易查閱。」

寧和川說著，就像是在給龍莫道做示範一般，作勢想打開無塵的生命軸，但生命軸紋絲不動，但這已然在他的預料之內：「非本命的生命軸，是輕易不會被他人翻閱的。我雖然能破開他的屏障，也只是因為他信任與我，但要想翻閱，即便是我也難以做到。」

畢竟不會有人會想將自己隱秘的記憶讓於他人隨意窺視。

生命軸一般是在幼童孩提時期，至親用他們的本源力量匯聚成的生命體，並隨著他們的成長而成長。然而也並不是所有人一出生便會被凝聚出生命軸，這個過程並不輕鬆，而往往會這麼做的一般都是世襲子弟，他們的記憶、成長等，都極有可能會在未來做出極大的貢獻。

而被安存於天杭宗藏書閣中這密密麻麻的生命軸，根據年段的區別，它們自身所形成的保護罩也並不相同，這些生命軸的主人若是隕落，生命軸的保護罩自會消散，屆時，生命軸內諸多信息有可能會因為宿主的隕落而損毀，但那是即便是外人，也能夠輕易翻閱。

寧和川說著，便將生命軸遞給龍莫道，他並不認為龍莫道能打開它，生命軸不可能輕易被開啟，帶龍莫道來這裡的目的也無非只想讓他知難而退，讓他打消繼續留在天杭宗的念頭。

龍莫道接過生命軸，將生命軸攤開在了自己掌心中，在生命軸打開的那一刻，不僅是龍莫道，就是連寧和川都愣住了。

方才聽寧和川對生命軸的形容，龍莫道已經不指望自己能打開，無非也只是想碰碰運氣而已。但它此時此刻真真切切攤開在自己手中，龍莫道指尖微顫——

生命軸分明只有親近之人才有可能翻閱，但他本連無塵這一名諱都不曾聽聞，甚至都不知道無塵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而現在也只不過是借用他的皮囊行事罷了，又怎麼可能是所謂的「親近之人」？

寧和川深諳生命軸的意義，因此比龍莫道的震驚更甚。

「你究竟是誰？」

此刻的寧和川確信，龍莫道的出現，絕對不僅只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而在捲軸展開的一瞬，龍莫道突然明白捲軸是如何記錄宿主的記憶點。

捲軸中只記載著年份，光年份便列出了上千條。但當龍莫道將指尖停留在第一行的年份上時，從捲軸內突然閃出一個光球，猝不及防直接正中龍莫道的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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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莫道只覺得眼前一黑，耳邊同時傳來寧和川一聲「你究竟是誰」和一聲聲電閃雷鳴，卻如何也睜不開眼張不開嘴，忽然感覺置身於一片虛無之中，寧和川的聲音越來越遠，但耳邊雷鳴聲越來越大，龍莫道猛然睜開眼，但映入眼帘的既沒有寧和川，也不是在藏書閣。

而是一個女人。

而他此刻則是以一個襁褓之身在這個女人懷中。

大雨瓢潑，電閃雷鳴不斷，龍莫道看著這個女人不斷跑著，一路跌跌撞撞，又是一陣閃電劈下，龍莫道這次清楚看到這個女人的模樣——一頭銀髮被雨水沾濕緊貼在臉上，潔白長翹的睫毛時不時滴落下雨水。

她時不時往身後看去，似乎在她身後隨時會有人要了她的命。

她的模樣與無塵有幾分相似，龍莫道猜想這應該是無塵的母親，而他此刻則是在無塵的軀體之內。

這具身體並不受龍莫道控制，龍莫道只能感受到這具身體所感，卻並沒有操控身體的權利。龍莫道豁然意識到，這就是無塵生命軸所帶他來到了無塵的意識世界。這裡，皆是無塵記憶中的畫面，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

女人抱著懷中的嬰兒停至一條小溪旁，她的手哆嗦著，輕輕撫摸著無塵的臉，龍莫道看到女人眼神中有著戰兢，但更多是無限眷戀。

雨水打在女人臉上，與淚水融在一起，滴落在他臉上。她輕吻嬰兒的額頭，龍莫道見她張口說著什麼，卻聽不清，但看口型似乎是在反覆說著「對不起」。

女人雙手結印，一股力量將龍莫道托起並把他置入溪水之中，一路下流，龍莫道最後一眼看到女人，是她毅然決然順著來時的路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