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源記（1）

困在這洞穴整整一天了，連口水都喝不上。

花桃無比後悔，她就不應該和阿稚他們打賭說自己能溜出來。

就和高祖母說的一樣，外面的世界危機四伏。

偕同山迷障密林，自古以來從未有幾人能夠涉足，凡涉足之人十成中會有八成在偕同山中迷失方向杳無音信，剩下的兩成不是殘了就是瘋了，外界只揚言偕同山的神秘，但還從未有人能夠說出偕同山中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它是桃花源的保護界，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也輕易不能出來。桃花源的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生活，花桃年幼，不明白桃花源為何會有這樣的規定，自她記事起就從未見過外族人，也因此稀罕外面世界的模樣，結果這一出來便是怎麼也找不回回家的路了。

洞穴外守著兩條巨蟒，一隻白色，一隻紫色。花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發現的，她不敢出去，甚至不敢發出聲響，但值得慶幸的是它們也僅是盤旋在洞口，偶爾向里張望吐著信子。

這兩條巨蛇體型巨大，一時半會無法從外面進來，但它們若發了狠，花桃真就是無路可逃了。

她怕極了，又餓又渴又困，手心不斷滲著冷汗，頭也暈乎乎的，每次稍一閉眼就立馬驚醒。

但她還是執意用手中的石頭在地面上寫些字，希望在自己死之前留一些話給爹爹。

「叮……叮……」一串鈴鐺聲從迷霧深處傳來，兩條趴在地上的巨蟒直起身子，警覺吐起信子，直起頸部，不自覺擺動尾部，直勾勾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伴隨著輕鈴的，是來者輕緩的腳步聲。花桃渾然不覺，此時的她腦子昏昏漲漲，看不清也聽不清，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過去。

「入葯的好東西。」清冽的嗓音從迷霧中傳出，兩條巨蛇將視線轉移到了聲源處，高昂著頭等待來者。

然而鈴鐺聲響，卻始終不見其人，紫蛇游移，蛇尾橫掃，揚起的風將迷霧由中間劈開兩半，霧氣向兩處涌去，很快又向中間靠攏。

僅一瞬，便看清了來者模樣。

一身素衣，背著的布袋上掛著一串鈴鐺，隨意插在一旁寫著「道半仙包治百病」的幌子格外顯眼，腰間別著一串銅幣，左手撐著一根又破又舊的棍子，那破棍就像是從地上隨意撿到的一根粗樹枝，和那身裝扮對比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此刻龍莫道還處在一段相當遠的距離，正蹲身摘著起一株草細細打量，霧氣散得猝不及防，他也馬上注意到了遠處的紫色巨蛇。

「！！！」龍莫道心驚，他一路下來並未遇到不測，山中除了霧氣大了點，飛禽走獸多了點，還尚未遇到人們口口相相處那的什麼牛鬼蛇神，但此刻看到這樣的巨蛇，自知絕對惹不起這樣的生物，迅速起身，趁著迷霧再次匯聚遮擋視線，慢慢向後退去，剛一轉身便發現退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條白色巨蛇堵死。

以它們的體型，龍莫道前後左右無疑是都是無法逃出，前後夾擊，必死無疑。

這是龍莫道對自己實力的一種中肯的、現實的判斷。

但他並不是輕易放棄之輩，因此面對眼前情況，他選擇先往後慢慢退去與白蛇拉開一段距離，腦海中不斷思索出路。

然而異樣的是，眼前這條巨蛇並沒有直接攻擊，而是搖擺著蛇尾將頭緩緩垂在龍莫道面前，這一舉動叫龍莫道心生疑慮，不敢輕舉妄動，半晌過後仍沒有任何異動，於是他猶豫了一下，將手小心翼翼放在了蛇的腦袋上。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龍莫道心中升起，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兩隻巨蛇。

亦或者它們認得他。

可這怎麼可能呢？這些年來他雖四處遊走，但也是第一次來這兒，且不說這樣白的通透，紫的發黑的色澤龍莫道從所未見，就是這樣體型的蛇極為罕見，如果見過，龍莫道不可能沒有印象。

可心中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龍莫道的思緒只飄出去了一會，他不再多想，試探性地開口問道：「我，能離開嗎？」

白蛇聞言直起身子，吐著信子，卻並沒有要移開的意思，反倒是龍莫道身後的紫蛇趴在地上默默退出一條路讓他過去，龍莫道這才注意到，在紫蛇的身後有個黝黑的洞口，不知道裡面有什麼。

花桃模模糊糊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那聲音很柔和，跟二月風一樣溫柔又縹緲。

她勉勉強強睜開眼望向洞口，一個身影逆著光慢慢靠近她，看不清樣貌。

原來不是錯覺。

這道突然出現的人影讓花桃一直緊繃著的弦徹底崩開，昏死過去。

龍莫道原以為這洞穴里生長著什麼名貴藥草才會有兩隻巨蛇寸步不移地守著，卻沒想到洞穴裡面是一個人，還只是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偕同山人跡罕至，一個小姑娘是怎麼會出現在這？

龍莫道快步上前，半蹲下身扶起花桃，探了探她額頭，溫度有點高，看樣子可能是長時間緊張加上沒進水導致的低燒。

在將花桃扶起的同時，龍莫道也注意到她身下的幾行字跡，小孩的字體不好分辨，但也能看出一二，不難看出是家裡有大人，也許真就是貪玩來到這山中的。

龍莫道卸下布袋從裡面掏出個水壺慢慢倒進花桃口中，只是眼下沒條件找熱水，只能稍微緩解，就這麼大的孩子在外面實在不安全，應該儘快把她送回家。

「她在這多久了？」

紫蛇用尾巴尖伸進洞里，在地上劃了個一。

「一天？」

還好，這個時間並不算長，龍莫道看著懷裡小小的娃嘆了聲氣，從他上山到現在的情況來看，偕同山中有著許多猛獸出沒，龍莫道有法子讓它們不會主動近身，但如果是小花桃在外那必定是有死無生。

兩隻巨蛇也許也是想讓花桃保護好自己，所以見她一直在洞穴中才守在外面，若它們有意傷害，這般大小的洞穴是阻擋不了它們的。哪知花桃見此情景心中恐慌，始終不敢出這洞穴

「所以你們堵在洞口她也不敢出去，這洞里沒果子沒水，若我沒有出現，也許這小傢伙就會病死在這兒了。」龍莫道收起水壺繼續說道，「她從哪裡來你們知道嗎？」

紫蛇直立起身子，抬著頭吐著信子望向東方。

就如同當地人描述的，偕同山山脈廣，山腳便已是密林成群，藤本植物更是繁盛，到山腰迷霧環繞，再往深處參天古樹遮天蔽日。龍莫道右手撐著棍子，左手拖抱著花桃，他的力氣很大，腳步很穩，腳下植被密密麻麻，這裡的土地幾乎一寸沒浪費，藥草毒物繁多——簡直是行醫者的天堂。

但更多還是這裡的動物，遠處能聽到虎吼，近點能聽到猿吠，往深處探入卻靜謐很多——外圍是它們主宰，深處之後地上爬的樹上纏的十之八九都是不可多得的毒物，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

這一路本會遇到更多麻煩，但身邊有小白和小紫，它們生活在這邊應該相當久，幾乎沒有活物敢主動招惹，但凡有生物看到它倆的都紛紛找地兒隱蔽起來，它們對這裡的地形也是相當熟悉，知道走哪裡相對才是安全的。

也許這兩隻巨蛇從未想傷害花桃，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花桃才能一直安然無恙。

可花桃身上又有什麼秘密，會讓兩條巨蛇護她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