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迷茫的埃迪
「噼啪。」
「噼啪。」
火焰靜靜的燃燒，這一次，燒的只是樹枝，並非異端。
忙碌了兩天的聖堂騎士們，選擇中途休整一下，畢竟過長時間的戰鬥，對肉體和精神都會造成不小的摧殘。
凱瑞斯修士摘下了他的頭盔，跪坐在了地上，一眾歐米茄小隊的聖堂騎士開始互相打開修士兄弟的動力甲背包，取出一些行軍乾糧，隨後開始了禱告，一如既往。
除了埃迪修士。
他靜靜的站在遠處，像是在為修士兄弟們站崗，防止有異端來打擾他們的休息。
在簡單的進食過後，凱瑞斯下令讓眾人原地休息，自己則是邁步來到了埃迪身旁，拍了拍埃迪的肩膀：「嘿，小子，你還好嗎？」
「啊！！！」
埃迪被嚇了一跳，無比緊張的後退了好幾步，驚魂未定的看著凱瑞斯。
「嘿！冷靜點，孩子！」凱瑞斯眉頭緊皺，抬手安撫道，「你怎麼了？」
「抱……抱歉……凱瑞斯隊長。」埃迪驚慌的低下了頭，「我……我走神了。」
「你的表現可一點都不像是走神，孩子。」凱瑞斯緩步上前，可埃迪依舊在保持著距離，「如果你在為你放過那兩個異端幼崽的屍體而感到不安，我能理解。」
「放心吧，教廷的牧師會原諒你的，畢竟你這是第一次執行異端審判，心存憐憫是很正常的。」
「……謝謝您，隊長。」埃迪訥訥的點了點頭，只是，似乎腳步又朝後挪了點。「我……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凱瑞斯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多說。
創傷性戰後應激障礙，這是許多新兵在參加戰鬥后都會得的病症。
而聖堂騎士的異端審判，比起一般的戰鬥要殘忍和血腥的多，埃迪一時間無法適應，也是很正常的。
「好吧……如果想要聊聊的話，隨時來找我。」
凱瑞斯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埃迪需要時間，可歐米茄小隊的時間並不寬裕。
他只能抱希望於埃迪可以自我調節好心態，畢竟……要審判的異端，還有很多。
見凱瑞斯走遠，埃迪這才默默的倚著旁邊的枯樹坐在了地上，費勁的將頭盔卸下。
樹榦的陰影遮蓋著他的面容，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眼中滿是迷茫，有些神經質的抬起手，看著那被鋼鐵覆蓋的掌心。
不知是否是錯覺，這一次聖光並沒有像以往那樣亮起。
埃迪有些慌亂，趕忙屏氣凝神，將心中的雜念清除出去，低聲祈禱了起來。
沒過一會，掌心亮起的聖光，令埃迪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還好……還好……
聖光還在照耀著我。
埃迪並不知道，凱瑞斯一直在默默關注著他。
埃迪是個善良的傢伙，可對待異端不夠堅定。
他放過了兩具異端幼崽的屍骸，這並不符合異端審判的流程，按照以往，這樣的行為會使他被教廷傳召，但介於他只是個新兵，基本上只會對他進行警告，不會執行處罰……
可他放跑了一個異端。
在歐米茄小隊放置完彌賽亞求知學派提供的繪圖道標后，他們回到了先前的一處異端村落，在那裡，他們遭遇了一隊攜帶物資的異端。
清理異端自然成為了歐米茄小隊的首要任務，那些異端或許是戰鬥人員，但在塵世科技的堅甲利刃面前，他們弱的像是紙糊的一樣。
某個長著野豬腦袋的怪物稍微強點，把凱瑞斯的胸甲砸凹進去了一小塊，但也僅限於此了。
凱瑞斯用動力鏈鋸將那野豬人撕成了碎片，而埃迪則是追上了逃竄的最後一名異端。
然而那異端用傳送道具逃掉了。
本來埃迪完全有能力在抓住異端的第一時間，用聖焰將異端燒成灰燼，可埃迪當時顯然反應慢了半拍。
沒有處理異端的屍體只是小事，可放跑了異端，那是大罪！
可，誰能譴責埃迪呢……
看看埃迪現在的模樣吧，他現在的行為模式跟凱瑞斯的一位老戰友實在是太像了。
一樣的困惑，一樣的迷茫，一樣的憂心忡忡。
安東尼·阿爾薩斯的命運，似乎在埃迪這個年輕的聖堂騎士身上再次上演，埃迪不斷的嘗試使用聖光也證明了這一點。
安東尼當年被聖光拋棄，因為他的信仰崩塌了。
凱瑞斯並不希望埃迪重蹈安東尼的覆轍，可信仰這種事情，沒有人可以幫他，他只能自己調整過來。
牧師的職責才是憐憫，騎士的職責，是帶去神罰。
所有的聖堂騎士，都需要經歷這樣的過程，如果心中對異端的仇恨，無法壓制心中對萬物的憐憫，那他就不配成為一名聖堂騎士。
歐米茄小隊的其他人員，自然也是觀察到了隊長和新兵的互動，但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提及。
迷茫吧。
迷茫著迷茫著，也就習慣了。
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埃迪現在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是那些血腥的畫面，和那兩個魔族孩童死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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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疑惑、恐懼……
還有肉眼可見的仇恨。
多麼複雜的眼神。
那些村落，異端們食不果腹，衣著也很破舊，像極了彌賽亞帝國的貧民窟里那些貧民的模樣。
可那些貧民起碼住在帝國的城鎮內，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不用擔心會被野獸襲擊導致失去生命。
這些所謂的異端在惡劣的環境中艱難求生，環境沒有害死他們，魔獸沒有啃食他們，可聖堂騎士卻讓他們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在了這裡，甚至連屍體都要被摧毀……
這裡確實是地獄，可卻是被聖堂騎士所製造出來的地獄。
有的人生來就是英雄，有的人生來卻是異端。
難道僅僅是因為種族不同，就應該將異族屠戮殆盡嗎？
仔細想想，塵世的人族這些年早已遠離了病痛和饑寒，如果魔族真的有製造瘟疫的能力，那為什麼在神聖遠征過後，魔族沒有繼續在塵世製造瘟疫，讓塵世能安寧整整二十年？
彌賽亞皇室和聖光教廷抓捕過不少「邪惡信仰者」，名義上那些人都是信仰惡魔的邪惡之人，可……
就連彌賽亞皇室，都在跟惡魔做交易。
那些被逮捕的人，他們究竟是因為跟惡魔媾和所以被審判，還是因為……他們觸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
什麼是正義？
什麼是邪惡？
埃迪不知道。
這個世界很殘酷，貧民窟的嬰兒忍飢挨餓飢腸轆轆，而有權勢的傢伙們卻可以中飽私囊腦滿腸肥；
聖堂騎士表面上在為正義殉道，可實際上無非是人類選擇為私慾爭利而行屠殺之事……
而這樣的事業，還會繼續下去，直到魔族被屠戮殆盡為止。
異端審判……呵。
如果聖光秘典上對異端的描述是正確的……
那或許，我們人類才是真正的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