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會議桌上的爭吵
三號車間內，賈東旭工位上的那台機器圍著幾名技術員跟一名九級工程師正在不斷的檢查著機器的各個方面。
聶書記，楊廠長几人都焦急的在一旁不斷的抽著煙緩解著緊張感，一聽到一句「查完了」。
幾名技術員跟那名工程師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聶書記，楊廠長几人急忙上前詢問。
「程工，檢查結果是什麼原因？」。
「機器沒有故障的問題，線路也沒有短路，不存在是機器引發事故的說法。」。程工說道。
「那就排除了是機器問題，那就是違規操作的問題了。」。聶書記對著幾人說道。
「程工麻煩你了。老冷天的跑一趟。」。聶書記伸出手對著那程工說道。
「不麻煩，我也回去彙報了。」。
「好。我們也要上報給上級部門。」。幾人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那名程工帶著三名技術員坐上了一輛小汽車離開了軋鋼廠。
「你這車間主任。連車間制度都沒有抓好。」。楊廠長深吸了口氣看著郭大撇子說道。
「廠長。。廠長。。我真的按時巡視車間了。我也把車間制度也。。」。
「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郭大撇子這時候說什麼都是沒用的，畢竟你車間里有工人違反制度那你這主任就難辭其咎。
每個工人都會背車間的制度，學技術的時候也會背操作機器的制度，考核的時候更是不僅僅考的是技術還會檢查你操作的行為規範。
聶書記正在辦公室內給治金局打著電話做彙報，這次的事情根本不能有人敢瞞著，畢竟是事故。
剛才來檢查機器的程工也是由上級派過來做檢查的，是不可能由軋鋼廠自行檢查機器，以防有些領導怕擔責任故意動手腳。
在一個用著九張桌子布置成的凹型會議桌，軋鋼廠大大小小的領導班子都坐在這裡等著聶書記彙報完工作。
馮斌很少參加這樣會議，大多都是處長親自參加，這次不一樣的是這件事情是當時只有馮斌在廠內。
也是由馮斌下達的命令做的一系列保護現場跟驅散人群，既然都參與進來了，你不來就說不過去了。
這種會議對馮斌而言，很無聊，在馮斌認為有些事其實都心照不宣，這個會議的目的也很簡單。
賈東旭違反車間制度，說得在越嚴重點違規操作都行，不罰以為很好了。
但人畢竟殘了，在這個單位講究人情味跟貢獻的年代又不得不擔心工人們的情緒。
所以得討論唄，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最後商量出一個居中的結果在由書記拍板定論。
在馮斌心裡就覺得，乾脆就讓楊廠長跟李懷德兩人聊就好了，大多數的人都是順著他倆的意思跟風而已。
不少人都互相交頭接耳的說著一些悄悄話，馮斌，王大虎兩人坐在陳德忠左右靜靜的等著，聶書記推門走了進來。
當聶書記進門之後，熙熙攘攘的聲音也逐漸靜下，許多人都拿出小本子跟鋼筆等著會議開始。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上級部門彙報完畢了，上級部門對這次的意外事故表示了不滿。」。
「接下來車間工人的考核工作上級部門會派人來視察，也會隨機抽查各個車間工人對機器的操作行為是否規範以及車間制度問題的排查。」。
「希望各個車間主任做好這方面的工作，從這件事情吸取經驗，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聶書記說完彙報工作內容之後又將上級部門對這件事的看法跟一些將來要採取的抽查工作交代給了眾人。
生產部的陳愛軍跟四個科長以及眾多的車間主任都紛紛起身示意。
「這次會議的第二個討論方向就是此次事故中雙腿被切割的工人後續問題。」。
「大家都有些什麼看法，都說說吧！」。聶書記說完後點了一根煙表示現在是內部會，不用太嚴肅。
「我認為還是要以關懷的角度對待工人，這次事情雖然是工人無意之間造成的事故。」。
「但好歹是在車間里的工位上出的事，我建議以工傷的標準對工人進行撫恤。」。楊廠長率先開口說道。
「楊廠長，我認為這樣不合適，這件事說直白一些，就是那名工人罔顧制度才導致的事故。」。
「如果還能按照工傷標準賠付撫恤金跟一些待遇的話，那廠內的制度標準是不是太兒戲了。」。李懷德開口打斷了一些車間主任附和的聲音說道。
「李副廠長，那名工人一家六口人，他是家裡的頂樑柱。難道我們要看著一家六口人因此陷入困難嗎？」。
楊廠長聽到李懷德的話，皺著眉頭說道。
「那名工人的父親當年也是死在了廠里的，現在他又失去了勞動能力，我也認為這件事情還是可以按照工傷標準來賠付。」。
「畢竟那麼多工人都在等著一個結果，不能讓工人寒心啊！」。陳愛軍緊跟著楊廠長說完之後開口說道。
「陳處長，你這話就不對了，當年他的父親死在軋鋼廠，可當年軋鋼廠還是私廠，而且他同樣拿到了賠償。」。
「總不能因為家庭原因軋鋼廠就要不顧制度吧？那以後工人還會把制度當回事嗎？」。李懷德說道。
隨著陳愛軍開口，李懷德反駁。後勤方面不少人也開始跟生產部門的人開始激烈的討論。
尤其是採購科的科長唐志成表現得尤為激烈，甚至一度站了起來。
三年困難時期，採購科失蹤或死了五個採購員，其中一個當時下鄉沒有在廠里填採購申請。
後來人是在鄉下沒的，但廠里並沒有按照工傷標準給與家裡撫恤，雖然賠了一些錢，但很多待遇方面都沒給與。
當時的說話就是，沒有填採購申請，下鄉不代表採購。當時這件事楊廠長跟李副廠長兩人差點就直接幹了起來。
並不是楊廠長摳，也不是故意針對李懷德，只不過當時廠裡面臨擴建，楊廠長跟聶書記兩人都認為公事公辦最好。
公說公有理，那這次採購科的唐志成就咬死了當初楊廠長說的公事公辦不能徇私。
「楊廠長，當初是你說的，要按照廠內製度來，工傷就是工傷！違規就是違規。」。唐志成說道。
「情況不同，當時人不在廠里，這次是在廠里出的事！」。楊廠長皺著眉頭臉色有些尷尬的說道。
「採購員在廠里能出什麼事？採購員鄉下是為了什麼事？楊廠長你這說法就不對了吧？」。李懷德擺了擺手示意唐志成坐回去。
「李副廠長，在廠里出事，那廠里無論怎麼樣都得承擔一些責任。對嗎？」。
「難道要讓廠里看著這一家六口餓死嗎？」。楊廠長這感情牌打得李懷德的怒氣都上來了。
「楊廠長，你要這麼說的話，那以後後勤採購也沒辦法幹了。那採購員誰還敢平時下鄉去找東西？」。
「你說非要批條子才算，那之前那半頭牛，當時來得急嗎？那時候楊廠長吃的時候怎麼不批評一下採購科？」。
馮斌聽著李懷德這話，知道他是鐵了心的要公事公辦，上回你讓我採購科認了，這回換生產部你又要我認？
這是要認了，明天他後勤內部都得鬧意見，尤其是採購科的唐志成都得帶著採購科三個股的人全對他這副廠長翻臉的。
「李副廠長！！！」。楊廠長聽出李懷德話里的意思，當時手掌直接拍在桌上站了起來。
「楊廠長。這件事情，我要求按照制度辦，是工傷就按工傷，不是工傷，那就按制度！」。李懷德同樣起身。
兩邊的人都站了起來，甚至坐在牆邊的人也紛紛起身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們幹什麼！是開會啊還是打架啊？」。聶書記直接拿起茶杯重重的敲在桌面上，發出一聲砰的響聲。
「聶書記，不能開這口子，不提將來工人還拿不拿廠里的制度或者車間的制度當回事。」。
「就說去年採購科的牛前進那件事，採購科的採購員就沒辦法交代，總不能把車間工人跟後勤的採購員區別對待吧？」。
李懷德這時候已經被架上去了，他心想，這時候我態度要不強硬，那後勤早晚得崩，反正書記是不可能偏向他的。
那我還有什麼顧慮？干就完了唄，反正這件事占著理。
突然陳德忠拍了拍馮斌桌下的大腿，馮斌看向陳德忠的時候，他微微的點了下頭跟傳遞了一個眼神。
「我有些意見。幾位讓我說句話？」。氣氛幾乎凝固的時候陳德忠的聲音傳出了出來，眾人視線轉移看了過來。
「陳處長，你說說保衛處的意見。大家討論用一下。」。楊廠長跟李懷德雙方坐下之後，聶書記點頭示意陳德忠繼續說。
「去年的事，我也在。那我就不可能當不知道。」。
「並且這次事情是確實是違規導致的，那我們保衛處認為也要公事公辦，既然不是工傷，那總不能按上個工傷吧？」。陳德忠緩緩的說道。
「陳處長，但是那名工人的家庭原因。三個孩子那麼小，還有個年過半百的老母親。你要考慮這方面的因素啊。」。
楊廠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態度非常的堅決。
「楊廠長，那我保衛處的總不能睜眼瞎說吧？這件事沒有給與處罰已經是相當照顧他的家庭因素了。」。
陳德忠的態度也非常堅決，讓楊廠長跟聶書記皺著眉頭。
「這件事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我們保衛處也是第一時間趕過去，如果將來再發生同類事情。」。
「那我保衛處是不是乾脆就不過去好了，反正都按工傷標準定，也不用保護機器跟保護現場調查問題了。」。
陳德忠用手指不斷的敲打的桌面緩緩的說道。
在得到陳德忠的眼神后，馮斌也是對著李懷德看過來的目光眨了眨眼，李懷德才阻下了後勤眾人跟唐志成憤憤不平的坐了下來。
現場陷入一陣沉默，只有這陳德忠一個人敲打桌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