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踩在腳後跟上的女人

「咔噠」

褚寒打開了小禮堂的燈光。

跟著褚寒走到小禮堂的姜黎，簡單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就是一個室內的階梯教室，根據後排椅子的高度分了一下區域，似乎是用來開會或者講課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燈光明亮，姜黎卻總感覺有點不舒服。

褚寒搬過來一張桌子，從飲水機接了兩杯水，遞給了姜黎一杯。

「姜警官是第一次來嗎？」

好老土的搭訕方式。

姜黎看了眼面前微笑的俊朗男人。

搖了搖頭。

「不是，但是這個房間還是第一次來。」

姜黎看著褚寒，總覺得對方有些眼熟。猶豫了一下，她開口道：

「褚醫生，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褚寒快速地從上到下地打量了姜黎一遍，

「如果我們見過面的話，我一定會對姜警官有一個深刻的印象。」

聽說了話語里的恭維，姜黎的面色卻並沒有變好

「褚醫生，前天晚上的時候，你人在哪裡？」

「我還以為，姜警官此行的目的是我的病人呢。」

姜黎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前天晚上的時候，我是在值班……」

褚寒思索了一下。

「有一個叫做小輕的女病人晚上做了噩夢，似乎夢到了對她有很大衝擊的事，所以一直到深夜，我都是在護工的幫助下對她進行情緒的調節和梳理。

值夜班的護工和護士都可以為我作證。

當然，為了保護病人和醫生的安全，心理疏導室裡面也安裝了監控，姜警官可以去監控室隨意的調取，我會和院長彙報。」

姜黎看著他。

「方便跟我說說王玖這個病人嗎？院長說他一直都是你在負責。」

褚寒完全沒有遲疑，

「當然可以，姜警官。

我們不妨坐下說？」

姜黎落座，褚寒坐在了她的側前方。

「王玖不是我的第一個病人。

但是他卻是我最特殊的一個病人。」

「他是我目前見過的所有病人裡面，邏輯最清晰，自我認知結構最簡單，最像正常人，但是也是幻聽幻視最嚴重的一個病人。」

姜黎認真的聽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筆記本，

摩挲了一下隨身的口袋，接過了褚寒遞過來的鋼筆，在筆記本上認真的記錄。

「很奇怪吧，幻視幻聽那麼嚴重還能最像正常人。」

「但是他做到了。」

「他似乎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且非常的詭異且扭曲，奇怪的是這些詭異和扭曲大多都是直接附著在人類的身上，體型不一而足。」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最大的曾經覆蓋了整整的半座城市。

當然……」

「……那是他入院之前看見的了。」

「附著在人類身上……「

姜黎低聲重複了一句。

褚寒等待她記錄停筆，繼續說道

「另外，他會做夢。「

「做夢？」

「是的，做夢本身並不奇怪。」

「但是當他的夢開始局限在某一處他從未去過的地點，並且能夠精準的說出那個地點存在什麼，發生過什麼，甚至是將要發生什麼的時候，夢就顯得不那麼普通了。」

姜黎甩了甩鋼筆，提問道：

「你是說……預知夢？比如說……？」

褚寒微笑道：

「關於夢境的詳細內容，不如讓小玖本人來親自給你講一講，他的語言一定比我描述的更加準確。「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神清氣爽的王玖推門而入。

「來了來了，姜sir等急了吧。」

王玖看了看兩個人坐的位置，眯了眯眼睛。

「沒打擾到你們吧？「

褚寒站起身來？

「正說到你，坐這邊，小玖。」

王玖順著褚寒的指引坐在了姜黎的對面。

姜黎看著眼前神采奕奕的男人，有些疑惑。

明明幾分鐘之前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樣子是張院長說了什麼。

不過這樣也好。

「王玖，相信張院長已經跟你交代清楚了吧，我們直接一點怎麼樣？」

「問吧，問吧，一定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剛才是不是好像聽過這句話？

褚寒看了王玖一眼。

王玖瞪了回去。

褚寒看懂了，這是「你小子別著急，等正事兒完了我再跟你算賬」的眼神。

「王玖，趙顯發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我們院兒里有一個趙大媽，但她不叫這個名兒。「

「他不是你們院兒里的，但是他兩天前來過這裡。」

「誰？」

王玖一臉迷茫？

「你不認識趙顯發，那為什麼要在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對他進行恐嚇？」

「不是……我恐嚇誰了？姜sir，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姜黎的面色略微冷淡了些，

「趙顯發，盛發集團的總經理，他前兩天以投資的名義來到你們這裡，你們院長帶著眾人接見了他。前天晚上死於謀殺，死狀凄慘。」

「據我們調查，兩天前他到訪時你從歡迎的人群中衝到了他面前，對他進行了一些言語上的恐嚇。據他的秘書說，你的描述十分驚人，你跟他說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

王玖摸了摸下巴。

旁邊褚寒看到的他的這個動作，嘴角的弧度輕輕翹了翹。

「老爺子交代要實話實說……那我就把我看到的都告訴你，不過……姜sir不會因為我說的太過驚人就把我抓起來吧……」

「不會，我可以向你保證。「

「行。」

王玖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我當時看到他的身上纏繞著很多黑色的手，那些手像是被燒焦了一樣，很多指頭都不全，還有灰燼在往下落，那些手指用力地扣住他，似乎是……想把他的皮給扒開？」

……姜黎筆尖兒停頓了一下。

黑色的……手？

「但是這些我沒和他說。

我跟他說的是他背後那個穿著一身紅裙子的女人。那個女人沒有下巴，鮮血瀝瀝啦啦得全部淋在了胸前，手臂上滿是淤青和划痕，緊緊摟著那個叫……趙什麼？的脖子。」

「趙顯發。」

王玖頓了頓。

「哦，對，那個女的腳一直踩在趙顯發的腳後跟兒上。」

「踩在腳後跟兒上？？」

「嗯嗯，我知道，人正常走路他是肯定踩不到的嘛？

但是……如果他膝蓋一直是彎曲的狀態呢？」

王玖站起身來，用身下的椅子演示了一下。

「那他的腳後跟確實會有一個微小的弧度，但是這怎麼看也支撐不了一個女人的全部體重。」

「說的沒錯，所以是那些黑漆漆的手在抱著，托著那個女人讓他不要從那個趙顯發的身上下去。」

「你跟他說的原話是？「

「就一句，

【你背後有個沒下巴的女人踩在你腳後跟上】。」

從王玖說到那個女人開始，姜黎就沒有再記錄了。

「王玖，你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樣子了嗎？「

「拜託，警官，那個女人沒有下巴，血呼啦赤地淋滿了整個裙子，還有那麼多黑色的手臂，我怎麼可能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波浪大捲髮以及耳朵上戴著一個單邊兒的成色很好的翡翠溜珠耳環呢？」

這個大轉折讓姜黎也愣了一下。

她在本子上又劃了幾筆之後站起了身。

「可以了，感謝你的配合。」

王玖沒有起身，擺了擺手。

「要謝就謝老爺子去，都是他交代我實話實說的。「

姜黎對著褚寒點了一下頭，轉身往外走。

褚寒起身準備送送他。

姜黎好像不經意的回頭問了一句。

「王玖，前天晚上你在哪兒呢？」

「房間睡覺。「

王玖正試圖將椅子斜立起來，而他踩在椅子的兩條後腿上保持平衡。

姜黎回過頭去，徑直走出了房間，

出門左轉，卻發現院長已經等在了門外。

「有收穫嗎？」

姜黎點了點頭，

「感謝張院長的配合，有任何進展我都會隨時再過來通知你們的。」

「那就好……」

張白鹿笑呵呵的。

「……畢竟像我們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警察了。「

「那我不打擾院長了，就先告辭了。」

「小褚，送送姜警官。」

「好的，院長。」

一路送姜黎到精神病院的大門前，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斜靠在警車上，旁邊的地面上散落了幾個煙頭，見姜黎出來，他掐滅了手中剛抽了一口的煙。

姜黎轉身。

「就送到這裡吧，

謝謝你的鋼筆。」

褚寒接過她遞迴來的鋼筆，所以依舊是得體而溫暖地笑著。

「不用客氣姜警官，方便添加一個聯繫方式嗎？您要下次想來的話，我可以直接轉告張院長提前幫您安排。」

姜黎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冷淡。

「不了，下次吧，告辭了。」

褚寒也沒有被拒絕的惱怒，目送姜黎上車離去。

……

一腳油門駛離大門口，開車的男人看江黎一臉嚴肅，隨口問道：

「怎麼樣姜隊？那個精神病患者有沒有問題？「

姜黎沒說話，掏出了懷裡的本子，前面2頁字跡工整，但是似乎從第三頁開始，字跡就逐漸的變淡直至消失？

「沒有水了？」

男人似乎知道姜黎有做筆記的習慣，看到一眼筆記上明顯逐漸變淡的字跡說道。

姜黎看著本子上的字跡。

嗯了一聲。

從王玖開始訴說他看到趙顯發身上的東西時，那支鋼筆就已經基本不下墨了。

所以姜黎的本子上沒有留下一點兒關於王玖看到事物的描寫。

巧合？

姜黎正皺著眉思考，男人卻一個急剎車，

兩個人的身形都往前狠狠的傾倒了一下。

前方車道莫名被堵的嚴嚴實實，好像是很遠的前方發生了車禍，汽車組成的長龍排了兩條街。

艹。

男人拍了一下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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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姜黎的目光落在了剛剛從自己座位底下滾出來的油性筆上面。

這是自己的筆。

「我走之後，有人靠近咱們的車嗎？」

旁邊的男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姜黎。

「沒有啊姜隊，這家精神病院還挺偏的，倆小時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姜黎撿起了自己的筆，目光微凝。

巧合……嗎？

……

褚寒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車燈淹沒在塵埃中，這才轉身。

他目光看向了4樓的某一扇窗戶，站在窗戶後面的院長喝了一口茶。

再次回到小禮堂，王玖還在那兒和椅子玩兒的不亦樂乎。

一進門，王玖正好從椅子上摔下來。

「別把椅子弄壞了。」

「略略略別把椅子弄壞了……「

王玖撇著嘴學褚寒說話，他指了指褚寒胸前口袋裡的鋼筆。

「人家帶了錄音筆，

你那套小技巧沒用上呢，親愛的褚醫生。「

褚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院長答應你的假期，要在一個星期之內兌現，過期就不算了。」

王玖從地上賴著，嚷嚷道

「老頭子又整這一手，他人嘞？」

「院長還有事情，你現在全力往外跑說不定能在後門那邊攔下他。」

王玖撇了撇嘴。

看著褚寒把用過的水杯扔掉，突然開口。

「不是你乾的吧？「

「什麼？「

「沒事，干你的活兒吧。」

王玖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小禮堂。

褚寒將所有的椅子歸位，將整個小禮堂認真的打掃了一遍之後，在門后的值日表上掏出鋼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啪嗒，

褚寒關燈后，明明是下午時分，小禮堂卻陷入了一片漆黑，

順著窗外望去，在小禮堂玻璃的外面還有一層厚厚的牆壁，牆壁上繪滿了鳥語花香，萬物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