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登門
與此同時，張燈結綵的顧家山莊鬧哄哄的亂成了一鍋粥。
儀錶堂堂的顧雲興先是接到洗衣小院里兩件少莊主外袍失竊的消息，還不待發火之時，又聽聞祠堂古劍也丟了。
眼瞅著就到了新老莊主接替的日子，這個節骨眼上怎麼還能出這麼大亂子？
「少莊主，老爺請您前往正廳議事。」
「知道了。」
心事重重的顧雲興隨口敷衍了一句，馬不停蹄的趕往正廳。
正廳內現任莊主顧恆坐於堂上，左右各坐著其它分支的顧家長老們。
整個大廳房門緊閉靜的可怕，顧莊主一張略有皺紋的中年面孔鐵青，雙目似能噴出火來。
顧雲興進門行禮之後安靜的站在顧莊主身旁，一言不發。
顧莊主終是冷笑出聲：「好啊！馬上就是接任大會了，這個節骨眼上祖宗祠堂的寶劍都能消失！」
顧恆的三弟顧遠硬著頭皮起身抱拳請罪：「是我護衛失責，請大哥責罰。」
顧恆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抬手一掌拍碎了身邊的桌椅：「責罰？！罰你就能請回寶劍？整個山莊的安全都交給你，你就是這麼辦差的！」
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讓顧遠低頭不敢說話。他也冤枉啊，誰知道有人會惦記祠堂里那把只有象徵意義的劍？
顧雲興立即上前勸慰道：「父親，三叔也是無心之失，當務之急還是先尋回祠堂古劍才是。」
「老三！我不管你帶多少人，用什麼手段！」顧恆怒火仍未消散：「要是找不回古劍，我也不罰你，自己下去跟祖宗請罪！」
這話說的極重，顧遠不敢耽擱，連話都沒說飛速出了正廳。
「報！」門外一陣急切的聲音傳來：「莊主！外面有人闖山！還指名要見少莊主！」
「好啊！真是什麼跳樑小丑都出來了，隨我迎敵！」
顧恆心頭剛平息少許的怒火迅速燃燒起來，當即拿劍怒氣沖沖的踏門而出。
黑紗蒙面的吳界右手提著顧家寶劍，左手擺弄著腰間鐵鏈，把裹滿布條的夜行刀掛在一個比較舒服的地方，晃蕩著古劍走上顧家山路，不多時便來到山莊大門。
剛拜師的門房還沒資格進祠堂參拜，所以不認得祖傳寶劍。
見到有人前來，門房便用盡量和善的語氣詢問道：「這位少俠可是來拜顧家山莊的？」
「拜？」吳界不屑的嗤笑道：「顧家山莊還不配讓我來拜！」
「少俠此言是要侮辱我們顧家山莊嗎！」門房立時發怒，大聲喝道：「有人闖山門！」
「說事實罷了，別這麼生氣。」
吳界一步來到他身側，揮手擊暈了門房，速度之快讓趕來的十多個弟子呆立在原地。
「人沒死，叫顧雲興來見我。」
吳界丟下一句話，也不入顧家大門，翻身蹲在鎮宅的石獅子上，百無聊賴的等著。
陣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顧恆領頭身後便是顧雲興，還未下山的顧遠帶著一群弟子整齊有序的跟在身後，陣仗實在是不小。
顧恆來到門前，只一眼便看出少年手中的祠堂古劍，抬手厲聲喝道：「賊子好膽色！盜我祖傳寶劍，竟還敢登門傷我徒眾，欺我顧家無人嗎！」
吳界輕輕跳下獅子，揉著耳朵嫌棄的回道：「我沒聾，吼什麼吼？誰是顧雲興，出來。」
原本是正常的話，但在這個場合說出來，可就於挑釁無異了。
顧恆眼睛微眯，此人氣息內斂恐怕實力不俗，必須先發制人。
隨即他掣劍而出，一劍刺出時鋒銳的寒芒帶著尖銳的破風聲，轉瞬便至吳界身前。
後者迅速提元運氣，左手持劍壓刀，右臂極速抬起出掌，洶湧的元氣在其掌心化作堅不可摧的氣牆，輕而易舉的攔住對方全力一劍。
顧恆心中大驚，當即全力運氣與之相持。一柄上好的長劍已經彎曲出誇張的弧度，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突破少年的掌心氣牆。
吳界冷笑一聲上步推掌，鏗鏘一聲長劍應聲折斷。
顧恆臉色大變，正面承受了少年澎湃的掌勁，腳下後退連連，穩住身形時只覺胸膛氣血翻湧，一口老血險些噴出。
「你是…什麼人！」顧恆壓下喉頭鮮血，咬著牙發問。
「如此實力，也敢狂言讓我來拜山門？」
吳界不屑一顧，揚聲道：「我再問一遍，誰是顧雲興！」
「我是！」
顧雲興不顧身邊人的阻攔拔劍走出，不卑不亢的開口問道：「前輩是來砸場子的？」
吳界側頭瞥了一眼，揮手扔出祠堂古劍，連鞘長劍化作一道黃色電芒，遠超顧恆全力一劍的速度。
砰的一聲長劍入地三尺，深深地插進顧雲興腳前一寸。
「明劍山少主雲遊四海，見到有歹人冒充顧家持劍肆虐，故而出手將其擊殺，特令我來物歸原主。」
吳界厚著臉皮繼續說道：「只不過顧家山莊的待客之道么，呵呵…」
反正話是人說的，誰說誰有理。
顧雲興當即抱拳賠禮：「我等有失地主之誼，還請前輩和少主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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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恆壓下喉頭的血腥味，恬不知恥的上前抱拳賠禮道：「原來是明劍山的前輩，先前實在是誤會，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明劍山，那可是江湖上最粗的一條腿啊！雖說自己以前明裡暗裡的坑過明劍山一把，但只要能再攀上關係，以後顧家制霸江湖指日可待！
「少主有言在先，會來觀禮。」吳界無視了顧恆，側頭問向顧雲興：「你來送我下山。」
顧恆撐著笑臉抱拳稱是，趕緊催促兒子前去相送。
明劍山可是首屈一指的宗師級劍道山門，能到顧家山莊觀禮，可是給了他們天大的面子，自己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才是。
顧雲興陪吳界下山之時一路上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咬牙開口問道。
「敢問前輩，明劍山可有一個叫顧長天的人？」
黑布遮面的吳界唇角微揚，停下腳步后故作思忖，好一會兒后才故作深沉的說道。
「他跟少主有舊，今日之事便是少主替他還了你當年給他金葉子的恩情。」
「那他過得還好嗎？」
顧雲興眉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急忙追問道：「他能跟明劍山少主有交情，現在是不是有點地位？在明劍山是不是很出名？」
吳界拍著對方的肩膀，沉重的哀嘆道：「顧長天已經死了很多年，整個明劍山除了少主，沒有人記得他了。」
「死了？」
顧雲興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原地，那個從小擋在自己身前的大哥，不問緣由就會替自己出頭的大哥，竟然已經死了？
「對，死了十幾年了。」
吳界心中暗自笑道，自從顧長天改名陳非塵的時候，那個飽受欺凌的顧長天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是那個離經叛道，為了生存可以生生咬死同境妖獸的陳非塵。
顧雲興木訥的跟在吳界身後，直到走下山路自己也沒有察覺。
「不必送了。」
吳界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就要離去時顧雲興回過神來張口問道：「前輩！請問我大哥埋骨明劍山何處？」
「…」
埋在哪？我連明劍山都沒去過，我哪知道埋在哪？
還好此時的吳界背對著他，還有黑布遮面，沒有因為臉上的表情露餡。
顧雲興也只當這位前輩是在駐足緬懷故人，並未開口催促。
片刻后吳界長嘆一聲，故作深沉的惋惜道：「一座無碑孤墳罷了，何必念念不忘？」
說完立即離去，一掠十餘里，絕不給對方任何開口追問的機會。
只要我說的夠少，那就不會有破綻。吳界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幾個蜻蜓點水般的飛掠之後極速趕回了大臨城。
顧雲興失魂落魄的走上回山的路，深秋的風帶著凋零的落葉吹過，好像每年都是同樣的景色。
那年才七歲的大哥，也是在一個深秋中走下顧家山莊，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行淚水碎裂在台階里枯黃的落葉上，顧雲興低聲又苦澀的呢喃著。
「倘若這世上真的有落葉歸根這一說，你應當也不願意回到這裡了吧…」